埃丽卡轻启双唇,准备好了要召唤一个魔法来把这扇门撕开。她甚至想到了一个新的点子,关于进去之后要做什么。哦,是的,她要把那扇门炸开。然后,要拽着埃里克的头发,又踢又叫,之后她还要——
“你为什么不把这件小事交给我呢,我的女士?”
埃丽卡的肩膀上出现了一只大手,阻止了她。
“嗯?”怒火进一步燃烧。
埃丽卡伸长了脖子,脖子上发出一声几乎可以听到的咔咔声。来人是她的骑士,德里克。一定是趁她心不在焉的时候走过来的,现在骑士站在她身边,虚弱的身体看起来比以前多了些精神。然后她低头看了看肩上那只长满老茧的大手,那只手正是德里克的。
一个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死去的中年骑士,现在却有这样一双粗壮的手,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同时她也不明白,一双粗糙的手怎么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快乐。
当然,她并不是在抱怨。
“德里克?”
“把这孩子交给我吧。”德里克尽管眼袋重重,面容憔悴,但还是努力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我想我知道这孩子在经历什么,所以我会处理这件事。没问题吧?”
埃丽卡盯着她的骑士看了好几秒钟。那个看上去很衰老的男人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几秒钟过去了,她对他点了点头。“很好。我让你来处理埃里克的事。你打算怎么进去呢?这个小家伙把门锁上了。”
“别担心,我带来了一把钥匙。”
“哦……”
埃丽卡很失面子,显得很尴尬。她为什么没想过干脆用钥匙打开呢?她是有一把万能钥匙的,可以打开高塔里的每一个房门,自己完全可以直接开门,却傻傻的砸门。
有时候,当女巫会让她忘记正常人是怎么操作的。
“好吧,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德里克继续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我的女士,请去休息片刻,我马上就把他赶出那个房间。”
…………
昨晚没睡好,或者说几乎没有睡。经过一夜的折腾,又发生了太多的事,埃里克几乎感觉大脑要炸开。不管埃里克怎么努力,他还是无法忽视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万妮娅。
那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大姐姐,有着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和一颗仁慈的心。在自己迷路时,她给自己指路;在自己和她战斗时,自己能看到她眼中的不忍。
甚至她的失败也是因为她是一个仁慈、高尚的精灵,第一次被击昏时,就是因为不忍动手而被阿万偷袭;而第二次交手时,她其实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并没有抱着杀死自己的决心在战斗。
自己却将她伤害得昏迷不醒,可自己不能不去战斗,不去战斗就不能保护女巫,尽自己的职责。可战斗,就会有伤亡,他们似乎不是什么恶人,今天是重伤,明天就是杀戮。
他闭上眼睛的每一刻,都是他无法忽视的未来,他怎么能休息呢?
埃里克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脑后,代替了枕头,想找点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而不是想着自己即将变成了杀人魔,为了不知道什么的原因战斗。他知道,这并不是他应该担心的事情。作为一名骑士,未来的杀戮只是他必须习惯的事情。
这样的自我劝慰,并没有把处理心情变得更容易,相反心情更糟糕了。
通往走廊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有什么东西的咔哒声响彻整个房间。埃里克没有注意进来的人。但他的脚步发出沉重的丁当声,然后停在他的床脚附近。即使这样,他仍然没有去看那个注视着他的人。
“你打算在那儿躺一整天吗?”那声音虽然疲倦,却很低沉,带着一种病态的气质。一听就是那个衰弱的骑士,德里克。
“咕噜”。
“哇,这真是一个男人的回答。”
“咕噜”。
“你知道的,咕哝着说话通常是愚蠢的表现。”
“咕噜”。
埃里克床脚边的人影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他躺着的那张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足以容纳一个人坐在上面。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过去的时间似乎无法确定。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最后,埃里克觉得差不多过了几个小时,但实际上只有几分钟,那个坐在床上的人又开口了。
“你或许想知道一些事,我记得我第一次与精灵们战斗的情景。那时,我是一个愚蠢的年轻人。我只有十八岁,刚刚成为埃丽卡的骑士。我记得当时的感觉,好像我什么都能做到。”
德里克停止了交谈,红发男孩等待着,不知道那个人还会不会继续说下去。埃里克这才明白为什么,这是德里克想让他说话。他说话是为了引起他的好奇心,让他开口说话。不幸的是,他成功了,自己的确很想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样的。
他把头转向德里克,中年人坐在床脚上,他的盔甲在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光线中闪闪发光。
“发生了什么?”埃里克问道。
“这件事发生在从女巫议会开会回来的路上,一群不满的精灵在大街上发起了攻击,我猜他们被赶出了自己的家园——就像昨晚的精灵一样。他们每个人都不满意。他们沉迷于暴力,制造混乱。虽然他们可能同样是一群可怜人,但的确这样做了。”
“我当时的选择比你少,结果更彻底,因此更加幸运。你可能明白,在杀戮的路上前行,选择越多、结果越轻微,在心理上压力反而越大,因为你在不断靠近终点。相反,选择越少,结果越直接,压力越小,因为没有选择。”
德里克本来就深陷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种忧郁的神情,这是埃里克以前从未在别人脸上见过的。
“我记得袭击发生的时候,他们召唤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导致该地区的几座建筑物爆炸。所有在里面的人都当场死亡。同样在爆炸建筑物附近的人也都死了,他们烧焦的身体被抛向空中,就像一个愤怒的孩子扔出的玩偶,烤肉的气味刺痛了我的鼻子,那是一幅可怕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