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沈礼贤的话落,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的。大概也只有沈礼贤说了这样的话,叫皇上没有朝他发火的。
孩子的身份尴尬,也就意味着那一段事情的荒唐。
皇上的脸色急速的沉了下来。可沈礼贤并没有害怕, 他直视皇上:“皇上,妹妹将孩子送走, 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必然是不希望孩子生活在这样尴尬的身份里, 她肯定是希望孩子生活的平安又幸福的。我沈家不敢说么贵重, 但是让他作为我的嫡子,哪怕是作为沈家亲戚的孩子,他也能一辈子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做个悠闲的世家公子, 不用为生活、身份、金钱而担心烦恼。”
皇上无动于衷。
沈礼贤又道:“如果京城不适合他生存, 微臣可以找一个富裕之地, 甚至, 我沈家可以回祖籍, 从此不再出现在京城。”因为孩子身份尴尬,如果在京城,万一身份暴露, 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情。对沈家而言,已经足够繁荣,再大的荣誉无非是孩子登基, 但是作为皇权下的牺牲品, 他们根本不在乎做皇亲国戚。
沈礼贤话落,朝皇上跪下:“求皇上。”
皇上死死的盯着沈礼贤,然后又笑了:“礼贤,如果不能让这孩子继承我的皇位, 我当初发动宫变、夺嫡,又有什么意思呢?”
沈礼贤心头一慌:“请皇上慎言。”
“慎言?”皇上哈哈大笑,“我被我的父亲抢走了妻子,我的父亲却没有惩罚这件事情的主谋。礼贤,这是夺妻之仇,如同杀父之仇,不懂戴天。我曾经就想过,只要丽灵能回到我的身边,造反也就造反了,那又怎样?可是她死了。在我成功的那一刻,在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那一刻,她死了,她自杀了。”皇上的声音哽咽了,“纵然皇权高高在上,纵然身为皇子,我却保护不了我心爱的女人。可是,我保护不了她了,我不能连我们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他是我的嫡子,我的一切就该是他的,这是我唯一能告诉丽灵,我爱她的方式。”
沈礼贤沉默了,因为他看得出,皇上对于这件事执着。他知道皇上和妹妹的感情深厚,甚至在妹妹去世前,贵为王爷的他后院是干干净净的。后来为了夺嫡,他的后院有了女人,也开始拉拢大臣。
可是,他妹妹已经死了,纵然皇上用江山来弥补,他妹妹也不会活过来了。在他看来,对妹妹来说最好的,就是让孩子过的好好的。可孩子的身份一旦恢复,权利的斗争即将开始,他能好好的吗?
可是,皇上听不去。
“好了。”皇上的脸色也平静了下来,“这件事朕心里有底,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你能保证在孩子的身份泄露之后,他能安全?礼贤,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命,他既然是我的儿子,就得扛起这个身份。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找到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他的身份,你也放心,我既然要把他找回来,要封他为太子,他的身份我自然有安排。”
沈礼贤问:“皇上想如何安排?”
皇上道:“我会安排妥当,他是我流落民间的儿子,他生母是我是皇子时,出去散心认识的,如今他生母去世,我自然要接回来。接回来之后,他会记在丽灵名下。”
沈礼贤闭上眼,叹了一声气:“遵命。”现在不是跟皇上争论的时候,是找到孩子要紧。知道妹妹有骨血在这世上,爹娘肯定高兴。
沈礼贤离开皇宫后,直接回了承恩侯府。
如同沈礼贤所料,当承恩侯夫妻知道沈皇后还有骨血在世,激动的差点失声大哭。是承恩侯尚且有理智在,他问:“皇上怎么突然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沈礼贤道:“皇上对孩子有所安排……”他说起了这次的计划,以及皇上想立孩子为太子的情。
“不行。”承恩侯马上拒绝,语气之严厉,吓了承恩侯夫人一跳。
承恩侯夫人道:“侯爷,怎么就不行了?我们外孙本来就是嫡子,就是封他为太子也是不为过的。”她并不是要自己的外孙当太子,而是单纯的疑惑。
承恩侯道:“皇贵妃在后宫一手遮天,任家羽翼丰满,这个时候外孙如果召回,被立为太子,不仅任家会对付外孙,也会对付沈家。我就算不怕任家对付,但孩子在宫内,我们防不住。再者,外孙就算记在女儿的名下,也改变不了他是皇上在外风流的私生子,这样的身份如果立为太子,除非是满朝的皇子都没了。”
承恩侯夫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那孩子怎么办?”
承恩侯想了想,对着儿子道:“皇上让你去找孩子,也是为了孩子的安全考虑,毕竟这世界上,也只有我们沈家会真心待孩子。你如果找到孩子了,先不要告诉皇上,观察一下孩子目前的情况,如果……如果孩子过的好好的,就当你从未找到过他。之后的情,也不用告诉皇上了,孩子的存在,只我们知道就好。”
承恩侯夫人听了,眼眶又红了:“侯爷,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认孩子?”那可是女儿唯一的骨血啊,如果不认孩子,这是要挖她的心吗?
承恩侯叹气:“夫人,有些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如果孩子过的好好的,对他来说,也许外面才适合他。如果孩子过的不好,我们也可以把孩子偷偷托付给别人。左右他这辈子由我们盯着,肯定不会过的坏。等将来我们去了,礼贤也去了,孩子也长大了,不用我们操心了。”
承恩侯夫人:“可是……可是我心痛啊。”
承恩侯:“我们可以偷偷的,远远的去看他,没有什么比他过的好更重要的。”
承恩侯的意思,也就是沈礼贤的意思。的确,把孩子接到沈家,将来孩子长得像皇上的话,也容易被认出来,万一身世被挖掘出来就不好了。所以,养在外面,托付给一户好人家,才是最好的。毕竟由他们盯着,不怕孩子过的不好。“是,我明白了,父亲且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承恩侯拍拍儿子的肩膀:“辛苦你了。”
杜府
杜科从皇宫里出来,倒是没有去兵部衙门了,而是直接回家了。杜大人平日里都是兢兢业业的,基本上一天到晚都是在兵部的,今日为何不去?因为今天秦放给宫里送来了奏折和土豆粉、番薯粉。杜大人自恋的想了一下,以他和秦放的关系,秦放怎么也会给他送些土豆粉和番薯粉吧?
杜大人倒也不是稀罕这些东西,而是心里的一个想法而已。再者,他知道了加盟代理的情,这会让对土豆和番薯粉的味道是好奇的不得了。
说起来,皇上今日怎么没叫他一起吃午饭呢?
杜大人带着期待和疑惑回到了家里,到了门口,他没有直接去,而是问守门的侍卫:“陶山可来了?”前两回送信的都是陶山,杜大人这回下意识的也问了陶山。
侍卫道:“大人神机妙算,陶山兄弟来了,带了两带子东西,管家已经招待他去了,因陶山说这次的情不急,故而没有去衙门请大人回来。”
杜科想说,并不是他神机妙算,而是正常人都会想到。不过杜大人也是要面子的,这种话自然不会说。所以,维持神机妙算形象的杜大人了屋内。
杜管家知道大人回来了,第一时间出来了:“大人。”
杜大人点点头:“东西呢?”
杜管家:“大人英明,陶山送来的秦将军的礼已经放在书房了,但信还在陶山身上,他要亲手交给大人。”
杜大人:“去请他,我去书房,对了,把老太爷、老太太和夫人也请来书房。”
杜管家:“是。”
杜大人回到书房,第一件事自然是打开书房里的两个麻袋。杜大人看到两个麻袋跟皇宫里的两个一样大,心里满意。他觉得秦放还是有点良心的,没有攀上了皇上就忘了他这个师傅。
内心深处,杜大人已经把秦放当成徒弟了。虽然不至于那么夸张,但是他是真的看好秦放,对秦放的印象也极好。他世家出身,身份手段样样不缺,唯一缺的就是简单。可是在秦放身上,他看见了简单,那种容易满足的简单。
杜大人手指沾了沾土豆粉和番薯粉,心里有股浓浓的骄傲,这秦放真是不错,这种粉都叫他们做出来了。而且,跟面粉根本没有区别,粉质还如此的细腻。
杜大人尝了一下土豆粉和番薯粉。不管是土豆粉是番薯粉,都是没有味道的。但是土豆粉是细腻白色的,而番薯粉则是有一点透明的。总之,和面粉不一样。
快,陶山来了:“陶山见过大人。大人,这是将军给您的信。”陶山拿出厚厚的一叠信。
在今天之前,杜大人如果收到这样厚厚的信,肯定又要吐槽几句,但是今天在御书房他看了秦放那奏折,突然对这厚厚的信也不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