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宫寺真纪在漫长的走廊迷宫里奔跑。
她赤脚踩在柔软棕色地毯上,睡裙的裙摆在昏黄的灯光下起伏摇曳,就像是一盏飘在时光长河里的灯。
小女孩的头发,柔顺的在背后跳动,乌黑油亮。
已经是午夜了,学生们都已经沉沉入睡。
走廊里刮起一阵柔软的暖风,彷佛一只巨人的臂膀,要将小女孩揽进自己的怀抱。
有力,小心,又亲切。
似乎生怕惊扰到小女孩。
那走廊里的呼唤,像是故乡樱花树下的童谣,爽朗的笑声萦绕在耳边,似乎还有大人举着锤子,正在夯实米臼里的年糕。
人们喊着号子,年糕在米臼里被捶打成白白的米团。
老人坐在木头台阶上,拄着手里的拐杖看着年轻人们,露出会心的笑容。
神宫寺真纪感受着呼唤,几乎流下泪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流泪。
李彤云在后面跟着,只不过她并未打扰神宫寺真纪,只是默默的跟着小女孩穿过走廊,穿过时光。
小真纪继续往外走,往海岛的悬崖上走,赤脚踩在午夜黑色的石头上。
那原本被岁月侵蚀的嶙峋岩石,竟在小真纪走过之处铺平了一条道路。
她终于来到悬崖边,身体在飘摇澎湃的海风里站定,望着天边的那轮弦月。
人忽然痴了。
面前的水汽,凝结出一副奇异的画面。
她看见一艘壮观的三桅木帆船在海浪上航行,一位中年人身穿干干净净的白色狩衣,屹立于船首。
风姿卓绝。
在这艘三桅帆船周围,还有数十艘庞大帆船保驾护航。
一个小男孩在甲板上玩着皮球,还有一个小女孩捧着小脸蛋默默看着。
一不小心,小男孩将皮球踢进了海里,赶忙急声道:“父亲,帮我捡一下皮球!”
船首的中年人笑起来,他挥手间便有一位式神御水而行,轻轻将皮球从海面托举上来。
那位式神年轻如神,站在高高的海浪上,笑意盈盈,眼神里对小男孩也充满了宠溺。
然而就在此时,船舱底部骤然一声闷响,船舱里也冒出滚滚浓烟。
中年人回头,赫然看见周围有八艘帆船同时失火,且伴随着船舱里的爆炸声。
他凝声道:“有人做了手脚!速令神侍者的船只过来救援,先把船上的老人、儿童、妇女救走带走!”
可是,周围的其他船只却丝毫没有靠近的意思,反而迅速驶离,直到距离他们两三公里的位置才停下来。
这些船只上,赫然挂着神代财团的雪山旗帜。
中年人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待他要召唤出式神踏浪去追杀时,又是轰然一声。
他所在的三桅帆船竟从中断裂开来,巨大的火光与爆炸声,瞬间将一切都吞没了。
中年人被爆炸所伤,四肢百骸几乎寸寸断裂。
断臂处逸散了无数血液在海中,引来了一头庞大的鲸鱼。
那头蓝鲸一口将中年人吞入腹中,沉入海底最深处去。
可渐渐的,蓝鲸竟有一只眼睛变成了人类的童孔模样。
眼中充满了悲伤与绝望。
它重新往海面游去,直到遇见一个小男孩,便温柔的将他含在口中,以自己庞大的口腔来作为保护。
它想再寻找小女孩,可怎么也找不到了。
海上船只开始攻击它,它只能离开。
巨鲸不知道游出去了多远,直到它看见一处海岸,才将小男孩从嘴里吐出。
此时,巨鲸那人类的眼童中充满了温柔与不舍,可它没再多看,重新返回海底。
那是一位父亲最后的执念。
小男孩在岸上被渔民收留,发烧了三十多天才救活过来。
他改了名字,踏踏实实的当起了渔民,甚至忘了自己曾经的传承。
直到几百年后的某一天,一位年轻男子突然来到渔村,抱起还在襁褓中的一个女婴。
女婴的父母在瘟疫中都死去了,而年轻男子则打开一条空间通道,将她放在了一座雪山下的木屋前。
年轻男子眉如剑,眸如星辰,他平静说道:“安心等待一个新的时代吧。”
……
……
看到这里,神宫寺真纪小小的脸庞上已经泪流满面。
不知为何,她就已经明白那是自己先祖的遭遇。
小彤云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也看到了全程,她不知道为何这鲸岛上会出现这种画面,但她知道这一切一定与小真纪有关。
此时,那轮弦月的月光下,一位中年阴阳师缓缓从海面走来,他踏空而上,彷佛无形中有一座窄窄的天梯。
中年人来到神宫寺真纪面前,以食指点在了小女孩的眉心。
中年人化作白光飞在空中,可那白光凝而不散,最终化作了一头巨鲸的模样飞在天上,发出高亢的呜咽声。
巨鲸扇动着巨大双鳍……不,准确讲那大的超乎寻常的鳍,更像是一对翅膀。
小彤云看着这一幕已然呆住了,彷佛看见传说中的鲲鹏。
下一刻,神宫寺真纪彷佛懂了什么似的,竟用牙齿在手指上咬了个口子,任由鲜血从手指中流出。
那天上的巨鲸轰然下落,不断缩小,钻进了神宫寺真纪的手指之中。
这巨鲸,比神代家族记载里任何一个式神都要庞大。
那是源氏先祖对后人的馈赠。
而且,神宫寺真纪骤然觉得,她好像与这座海岛,也心灵相通。
李彤云缓缓走到她旁边。
小真纪回头看去,泪眼巴巴的说道:“姐姐。”
这是李彤云教会小真纪的第三个词。
李彤云温柔的将她揽在怀里:“别哭。”
可神宫寺真纪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缩在李彤云的怀里,只觉得自己好悲伤。
鲸岛上方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外面都是晴天,唯独这鲸岛大雨倾盆。
李彤云小声说道:“姐姐会替你报仇的,放心。”
……
……
此时此刻,郑远东正在办公室里翻阅文件,他对路远说道:“分院的事情要开始进行了,得把这些学生分类,然后进行因材施教。”
倪二狗点点头:“我这边的调查数据显示,73%的学生在里世界过得都不好,全靠父母给的金条过日子。有些带了金条过去的,还会被里世界父母兄弟抢夺,亦或是被外人抢夺。他们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获取有用的物品带回表世界。这些人,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在生存线的边缘徘回了,还好我们办学及时。”
路远说道:“有一半的孩子都沾染了里世界的戾气,但这个没关系,我们有信心给他们扳回来。现在我的想法是,要区分一下学生里面有修行天分、没修行天分的,另外还要区分一下成绩好的、成绩坏的。”
倪二狗补充道:“这些大学生在里世界都是工人,或者是社团成员,没有资格接触到里世界的科技知识。这一点我们可以帮忙,所以单独分一院给这样的人才搞科研学习。”
倪二狗继续说道:“然后没修行天分的,单独分一院,教他们如何自保,如何搬运里世界物资,由昆仑来负责变现,维持机构运转。”
倪二狗:“有修行天分的,也单独分一院,教战斗技巧、荒野生存技巧等等,让他们有更多的可选择空间。对了老板,何老板还是不愿意将胡氏的修行之法拿出来吗?”
郑远东摇摇头:“胡氏心剑之术是正统修行传承之一,这东西本来就珍贵,也不属于他,他不愿意拿出来也很正常。”
倪二狗小声道:“但九州成员都在修习啊。”
郑远东摇摇头:“我现在无法说服他,因为在他眼里,昆仑可能也是假想敌之一。这一次,九州成员里近千名学生,都没有来报道。我的想法是,先跟庆尘谈一谈。”
“您想要庆尘的准提法?”路远好奇道。
倪二狗滴咕道:“罗万涯这老小子非常可以啊,他的家长会连我们的人都渗透不进去,而且现在家长会也不是谁都能学准提法的,得有一定的贡献度才可以。想熬够贡献度,少说要两个月时间,等熬够了贡献度,我们的人可能就变成家人了,这组织很邪门。”
郑远东平静说道:“我不是要抢庆尘的准提法,而是想用巫师传承和真视之眼来换准提法。”
“他不会同意的吧,”倪二狗迟疑道:“我跟路远的想法不同,我观察过家长会,这准提法跟病毒传播似的能够快速提高群体实力,家长会有这个东西,就像是开了挂一样。”
郑远东笑道:“庆尘现在一定很想要巫师传承,因为谨守秘密术,对家长会来说太重要了。所有扩张过快的组织,都会明白谨守秘密术的重要性。当然,他最后愿不愿意换,还得看他意愿,无法强求。”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来。
郑远东愕然看向窗外,以及鲸岛外的那一轮明月。
这大雨,只在岛上才有!
这位聪明至极的昆仑领袖,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鲸岛被人收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