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也清楚他一定是在做梦。
因为他梦见自己已经回到了家, 正躲在房间里,为着姐姐胡乱搜集的些攻略游戏而生闷。
姐姐在房间外敲着门,带着笑意哄他:“好啦——小郁要生啦, 姐姐带你吃大阪烧怎么样?”
“我要——”说完, 郁也的肚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叫声, 而后他没忍住回应道,“我要吃涩谷区新开的一家炸猪排!”
姐姐笑得更大声了:“没问题!”
于是,郁也便兴冲冲地起身, 而, 等他一开门, 眼前就跟凭空多了堵墙似的, 被他狠狠地撞了上。
撞得鼻间酸涩的郁也瞬间清醒了来。
睁开眼, 郁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也知道了他梦里撞上的堵墙, 其实是夏油的胸膛。
话说回来,郁也穿进这个马甲身体后的记忆, 停留在他发动超能力,对夏油伪装失忆的一刻。
当时,夏油跪在他的身前, 紧紧地抱住了他,而后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可因为夏油高大的身形,使得郁也被抱得很难受。
他同样得直直地跪着, 而箍在他腰间的双臂,坚硬得仿佛烙铁一般。
他毫怀疑,等到之后掀开衣服一看,腰上一定会留下被这个拥抱箍出的红痕和淤青。
郁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埋首于他肩头的夏油, 轻颤而湿热的呼吸。
这让郁也的半边身子被触碰得酥麻,可他又无法挣脱。
因,郁也只能努力抻着脖子,抬头看向别处来转移注意力。
而他一抬头,就看到盘旋在他们上方,如漩涡般缓缓转动着的巨大表盘。
回想起石庭上夏油和七海的对话,郁也猜测这应当就是拘引了他灵魂的咒具。
于是,郁也望向这座表盘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怨念。
可他没看一会儿,巨大的晕眩感如同海浪席卷了他。
刻郁也醒来,已经是翌日的晌午,所以怨得他会做大阪烧和炸猪排的美梦。
郁也身处的自是夏油的寝室。
而当初同,这一年的夏油仿佛的是苦僧的日子。
连一张栀偷偷钻进被子里,为了多沾染上夏油的息,而疯狂滚的床榻见了。
除了郁也身下睡着的被褥,这间简朴到要是让盘星教的教徒前来参观,一定会心疼地交出更多供奉的和室,只余角落里堆满了经书卷轴的矮几,以及窗前摆放的一丛栀子花盆景。
面对夏油,郁也仍是有种莫名的心虚。
夏油跟郁也一样的是,除开他在结界里,刚召唤回郁也一刻的失态。
如今的盘星教教主,已经恢复了他寻常,挂着温柔又冷静的微笑,叫人只可远观,绝敢轻易亵渎的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对郁也仍是同的。
比如现在,夏油似乎就很希望郁也能来亵渎亵渎他。
除了装失忆,就是装睡——这就是目前郁也怂怂地应对夏油的办法。
夏油自发现了郁也的小动作,他并在意。
是啊,栀已经醒来,带着呼吸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沉甸甸地被他拥着,睡在他的怀里了。
再没有别的事,更需要他在意了。
所以,就跟逗弄着郁也,也是为了抚平他心中难以浇熄地,同郁也亲近的渴望。
夏油伸手,从郁也的眉心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郁也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肌肤的体温,专注而眷恋地感受着郁也的心跳声。
郁也被夏油微凉的指尖挑逗得又痒又麻,他活愿睁眼。
因为他怕他一睁眼就要忍住了——
夏油这尊玉佛,正单手撑起身体,侧躺在他的身边。
也知道夏油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他藏青色的浴衣有着明显的褶皱,也许是被他抱着的某个人,在睡梦中压出来的。
而夏油的浴衣领口也敞开了,在他披散着的,绸缎般黑发的遮掩下,是白皙的脖颈以及线条清晰的锁骨。
得说,接受了马甲的记忆,就是有这一点好。
栀对于夏油的感情实在是太炙热了,尽管郁也已经努力这些记忆和情感和他自我的意识进区别。
冷丁是会冒出一些,使得他生出混淆。
就好比现在——
如美色当前,只狗狗又开始在郁也心里快活的蹦跶。
要是郁也强硬地把狗狗按住,估计他早就被夏油勾引得,一举扑到夏油的身上,揽着夏油的脖颈,在前者的怀里一顿乱蹭。
会满足地抓着夏油的手,撒娇地命其抚摸起他的背脊。
甚至于,只要夏油允许,他就会伸出热乎乎的舌尖,亲昵地舔舔夏油的嘴角。
只,郁也能安抚住心中渴望主人的狗狗,没办法忍耐肚子的饥饿。
在听到郁也肚子发出的响声后,夏油发出一声轻笑,他俯下身,在郁也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别装睡了,起来吃东西吧。”
“……”
郁也把脸埋在枕头里,平静了一会儿后,他再坐起身,看见的就是夏油已经换好了袈裟,背对着他,给自己束发的场景。
没了方才戏谑而温柔的笑意,这一幕的夏油,又变回了一位庄严宝相的盘星教教主。
而郁也心中活跃的狗狗,也因为这一幕想到了什么,“呜”了一声刨了个洞,伤心地把脑袋埋起来,再蹦跶了。
这倒是让郁也松了口。
这时,夏油又重新走了来,他单膝在郁也面前跪下,摊开掌心,儿静静躺着一枚栀子花造型的耳钉。
他笑眯眯地看向郁也:“栀,帮我戴上吧。”
夏油侧脸,向他靠近。
从郁也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夏油放大在他眼前的俊美的面容,精致的侧脸轮廓,以及他嘴角浅浅的笑纹。
也知道是是他的错觉,郁也总觉得这样的夏油,像一只拥有漂亮皮毛,尾巴大大蓬蓬的,会施法蛊惑人类的狐狸妖怪,在刻意的勾引他似的。
从夏油掌心抓起这枚栀子花造型的耳钉,郁也伸手,小心地捏住夏油柔软冰凉的耳垂。
因为戴上耳钉,是一个尖锐的物什刺入软肉中的动作,郁也一时太敢下手。
察觉到郁也的迟疑,夏油立刻用他宽大而骨节分明的双手,握住了郁也的。
温热的掌心贴着郁也的手背,夏油抓着郁也的指尖,耳钉戴了上。
而后,夏油的心中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满足。
他想替他戴上耳钉的这个人抱在怀里,咬着他的唇,完成一个倾泻他心中缠绵的亲吻。
可是,夏油转头,一触碰到郁也陌生而微怯的目光。
顿时,他所臆想出来的美梦的幻觉,再一次破碎了。
跟每一个失忆的人一样,郁也对陌生的一切感到好奇。
而经他的问询,夏油只告知了他的名字,有一个简单的故事的开头——夏油他从地下室里救了出来。可在之后的十年,夏油一句未曾提及。
因,郁也应该仍旧好奇自己的身份,好奇自己的,也同样会好奇,他刻的经历,跟有着怎样的联系,或是同。
夏油听见郁也小心地疑问。
“杰……我也会像这样,对你做这些事吗?”
夏油喉头再一次泛上苦涩,面对终于肯醒来的郁也,他同样表现得小心翼翼。
因,郁也的每一句话会认真听,也会认真回答。咽下苦涩,夏油微笑着摇摇头:“会——……我们甚至常像这样独处。”
“怪得——我就说我笨手笨脚的,如果也像刚刚样伺候你的话,你一定会生得把我赶出吧。”
夏油心头一恸。
他本欲张口反驳——会的,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他绝会再郁也赶走。
他始终发出声音。
被他唤醒的栀或许有一天,一定会想起十年的记忆。
会想起是因为他的怀疑和抛弃,害得栀绝望地拿起咒具捅入心脏。
他已经抛弃栀一次了。
即便他现在再做出保证,等栀日后再想起来,也是觉得他像随口说一个敷衍的玩笑。
倘若他真的会抛弃栀,么一场栀的亡又代表了什么呢。
如今的夏油,他既为郁也的忘而痛苦,也为郁也或许会恢复记忆的未来而恐惧。
他的栀依会爱他,夏油毫怀疑,因为这份爱像是出自于栀生命的本能。
他的栀绝敢再像十年前样爱他了。
被抛弃的弃犬,即便再被捡回家里,他也永远无法忘记被赶出家门的痛苦。
他或许未真正明白当初被赶出家门的理,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他会随时观察主人的脸色。
只要注意到主人有一丝的虞,他便会呜呜地搭着爪子开始哀求。
害怕主人会觉得他烦,连最喜欢的骨头玩具,敢叫主人陪他玩了。
大分时间,他只敢瑟缩在房间的一角,他是会时刻摇着尾巴,展示他对主人本能的忠诚。
可毫保留的、动人的爱意,在被抛弃一次的狗狗身上,已经变得微弱和胆怯,或许有一天,就永远寻到了。
这是夏油的自作自受。
郁也自知道他的一句无心之言,仿佛诅咒一般夏油紧缚,甚至能把夏油的心脏刺得发疼,他在试探:“杰——的话,我应该也是住在这里吧……”
夏油断了郁也的话,他目光沉沉,平静的声音下已经蕴含了失控的危险,他笃定道:“你要离开我。”
没错!
根据马甲的记忆,以及夏油以往的表现,郁也推测,夏油应当是出于内疚,才会揽着他这个复活的马甲放手。
内疚个一天也差多了吧。
看现在,他又是帮夏油戴耳钉,夏油又是帮他穿衣服,两人和谐相处,交谈的氛又这么好的份上。
他主动提出让夏油把他放出,先表现出一个手的基本素养,接着为盘星教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
等到时机差多了,他再以外出执任务作为掩护,逃之夭夭,想办法回到高专自己的身体里。
原谅郁也吧,他只是个懂爱的男高中生。
所以,他压根就知道,当着一个做了一年多的鳏夫,好容易才把老婆复活,正幻想着以后能两个人一起抱着睡觉,他来给老婆暖被窝的盘星教教主面前——说什么,“我想走啦”,“你放我走吧”这种话,会导致怎么样的后果。
“你想要离开我。”
夏油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很柔很轻,可他攥着郁也手腕的力,几乎要把郁也的腕骨捏碎了。
郁也瞪大了双眼,因为他看见夏油以咒灵操术释放出了数十条长蛇外形的咒灵。
而这些咒灵,正在夏油的命令下,湿滑地缠绕上他的四肢。
悲天悯人的玉佛,变成了势凌人的修罗。
夏油俯下身,终于失控地,用力咬上郁也的嘴角:“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