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王府内,哭声一片,每一个人都忍住心里的笑意,做出悲痛欲绝的表情。 一张张如丧考妣的脸,杨承祖不得不承认,很多人都有当演员的天赋,只是否把它挖掘了出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徐光祚手中接过金符开始,世子的身份就已经从世子殿下变成了嗣君殿下,等到他日入京继位,就是这万里锦绣江山的共主。甚至不用天子真的刻意提拔,只要履历上有安陆或王府为官的字样,吏部铨叙时,自会另眼前程可期。
所以大家虽然表面上都哭的真诚,恨不得以身代天子,实际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心里拍手称快,感激正德死的恰逢其时。等到命世子进京继位的圣旨宣读完毕,徐光祚把金符送到了朱厚熜手中,就需要清场。王府里够资格留下的,只不过是长史袁宗皋杨承祖以及王妃蒋氏三人而已。
张鹤龄承祖,眼睛里就差直接喷出刀来,模样也知道,张鹤龄心里依旧是把兴王府当做了仇人。只不过其他人他惹不起,就只好拿杨承祖当目标。梁储毛澄则与朱厚熜商议着,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启程,又该准备多少物品,使用什么礼节。
这时候就大用终究是欠了火候,梁储毛澄做的,其实和谷大用没有本质区别。也是在新君的面前博印象,套交情,希望能在皇帝心里留下自己的名字,以后就有了重用的机会。同样是拜码头,做的比起太监来不知高明多少,既拜了山门又不失自己的身价,是那么高高在上,一副名士气派。
朱厚熜也表现的恰如其分,既有与他这个年龄不相符合的沉着与稳重,也显的乖巧纯良,把内心深处的迷茫和无助表现的恰倒好处,让这几位大佬都从心里欢喜。
梁储等人抽空还可以和袁宗皋叙一叙年资,讲科分辈分,论一论科甲交情。谷大用就比较尴尬,他总不能去和王府的内侍去探讨一下大家是不是同一年净的身。文官的交际,比起这些宦官以及武将,都方便的太多了。
徐光祚则拉过来杨承祖,与他主动攀谈起来。他是与国同休的勋贵,在朝廷里向来属于不怎么和人接触的那一个团体的,在如今的朝廷上,影响也有限。可是新君即位后,这些勋贵也想要找个可靠的盟友合作,否则的话,日子也不好过。
“那精忠传的本子,是你写的?好的很,好的很啊。老夫还是路上的时候,才知道有这样的好书来着。我们徐家与魏国公是一家两房,鹏举喜欢这书,我也喜欢。等国丧过了,这书就拿到京师去卖吧,有什么问题,可以来定国公府找我,在京师我还是有些门路的。”
安陆卫已经被调动起来,在兴王府外布成阵势,临近的各州府内也将抽调官军,前来承担警备的责任。整个湖广的部队都调动起来,为拱卫天子而效力。凤立松进府时,梁储等人已经离去,王府里的人则三三两两的议论着,在猜测分析着谁有资格和万岁进京,谁又要留守在王府里。
兴献王没有其他子嗣,世子这一走,这座封国多半保不住。即使保住了,也就是个荣誉性质,留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前途可言。大家都在想着门路,搭上谁的关系,跟着万岁进京去。
凤立松这种武将,就只有杨承祖接待他,见面之后凤立松二话不说的,先将一个锦匣递了过去“当初在宁藩那边时,得的这些东西。这些说来,都是罪证,应该上缴。只是下官一时鬼迷心窍,留在了身边,还望杨仪正莫怪。”
锦匣只打开了一道缝,就能华放出,珠光宝气,价值连城。当初凤立松初进湖广未逢招安时,手脚很不干净,大军所到之处,天高三尺。
他手里积攒了一笔可观的积蓄,不过这些积蓄都是沾了血的,就算想送人,也不怎么好出手。他为了得到这个前程,花掉了其中一部分打点关节,剩下的留下做老本。这次他也是下了重注,一下子就拿出了这么多奇珍异宝,论价值,怕是抵的上杨家一半身家了。
“下官这个出身,仪正也是知道的,虽然给我这个差事,实际上,大家还是防着我的。标营那边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我的儿郎只能远远的躲着王府,稍微离近一些,就被赶开,这官当的窝囊啊。”
他叹了口气“这一年多承蒙仪正照顾,我这日子还算好过,您若是跟着万岁进了京。这安陆不知道换了谁做主,怕是我的日子就不舒坦了。仪正请在万岁面前美言几句,带上末将进京吧,鞍前马后,百死不辞!”
“凤立松,也想跟朕进京?”朱厚熜一匣的宝物,也得承认这叛贼手里,还是有些好东西的。他是见过大世面的,这点财物还不在他眼里,不过考虑到区区一个降官,就能拿出这么多宝物,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想象。
“大哥,这些东西既然是凤立松给你的,你就收下吧,不用给我他不是还请你吃饭么?就去吃,没什么了不起的。京里虽然催的急,可是朕也不能马上动身,该安排的事要安排,还有……要跟父皇去道个别。现在还有时间,你正好替朕去打打秋风。”
说到打秋风,朱厚熜就想起当初跟着杨承祖一起去收钱粮时的情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梁厚斋还有毛宪清,都拉着袁长史去叙旧了。这些老大人们号称清流栋梁,说到底和谷大用那没卵子的货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要拜码头的。不知道袁长史,会不会打他们的秋风。”
“不大可能,袁长史是厚道人,干不出那事来的。这些人想着拜码头是好事,总好过不拜码头的。若是朝廷里的各位,都真的明白该拜皇帝的码头,那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正说话的当口,房门外,黄锦走了进来,对杨承祖道:“仪正,王妃有旨,宣您过去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