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送京娘?他真是这么说的?”王府后花园内,一个一身孝衣的少年站在花丛之中,看着被秋风吹落的树叶,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这少年人的年纪不大,与陆炳差相仿佛。身材不算太高,身体比较单薄,在秋日的风中,显的有一种莫名的萧索。
两道长眉,一双细长的眼睛,他这个年龄的人,目光应该是清澈如水,不染凡尘的。初看下去,这少年也确实给人未经世事,清澈透明的感觉。
可是如果你仔细看下去,总会觉得这两道清澈的目光并不像是泉水,反倒是像大海,让人猜不透,里面到底蕴藏了多少东西。
这人的面相不算英俊也不算难看,只能算五官端正,而给人的感觉,也有着与这个年龄不大相称的沉稳,又带了几分阴沉。在他的身旁,总是让人觉得身上不大自在,仿佛头上悬着一柄利刃,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来。
陆炳垂手侍立,神态十分恭敬,一字一板的答道。“千岁,杨仪正确实是这么说的。当初在恶虎庄的情形实在是危急的很,如果不是他去的及时,恐怕……”
“我明白,当时的情形上,如果他不去的话,雪娘姐就被那些猪狗不如的强盗给糟践了。这个情形我懂,只是我不甘心,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遇到了这件事,如果是本王遇到……”
说到此,这位少年人抬腿踢飞了眼前的一粒石子,不过用了不长时间,他又冷静了下来。“陆炳,你说,如果当时的情形被咱们遇到,你会不会让我提着刀去救人?”
“这……”
“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不行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别说是袁师傅和你,就是母妃,也不会让我真的去提了刀子把人救回来。不过如果换成是你,你有几分把握救人?”
“千岁,只要您一声令下,微臣自然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这位体形单薄的少年,正是兴王千岁唯一的子嗣,世子朱厚熜。虽然他人还没袭爵,可是在私下里,他已经以亲王自居。当然这种行为说起来,既有一丝僭越,也多少有点不孝的嫌疑,所以也只有陆炳这种心腹,才能分享他的这个秘密。
听陆炳如此回答,朱厚熜摆摆手“你这么说,就是做不到了?我认识的人里,功夫最好的是我姐姐身边的那个管家婆,其次就是松伯,再次就是你了。如果你都做不到,那别人更没指望。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遇到这个杨承祖,雪姐她……可能就与我见不到了。”
“确实如此,杨仪正是个有本领的人,能够在那种场合下救出人来,不光是功夫的事,也需要脑子。武功再好,一个人也斗不过那许多人,有胆有识,有智有勇,才能做下这样的事。臣多不及他。”
“刚拜了兄弟,就这么捧他?”朱厚熜看了一眼陆炳,陆炳忙跪倒在地道:“千岁,臣所言都是出自公心,绝无半点私人情义在内。”
“起来吧,就咱们两个人在,还跪来跪去的,没意思。”朱厚熜做了个手势,陆炳这才站起身来。“我当然信的过你了,整个王府里,除了母妃和阿姐,就只有你对我最好,孤不信谁,也一定会信你。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乳娘于我,与亲娘也无二样,有很多时候我觉得,乳娘比母妃还要亲厚。而你和他,不过是刚刚认识,刚刚结拜,再怎么样,感情也不会超过我和你。所以我知道,你是出自公心,只是有点不服气,这样的人,居然在那样的情况下遇到了雪姐,而他,居然还敢不娶?难道雪姐配不上他么?”
陆炳知道,自己这位少千岁对于孙雪娘情根深种,如果杨承祖真的要和孙雪娘成亲,那他在心里肯定会埋一根刺。即使现在不出手对付他,早晚也是要找他麻烦的。可是听到杨承祖和孙雪娘之间没什么之后,他又有点为孙雪娘不值,觉得杨承祖有眼无珠,不认真神。
“孙小姐的姿色自然是没的说,我想,杨仪正多半还是爱惜名声吧。不过千岁,其实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出了这样的事,孙小姐再想嫁人也没那么容易。只要杨承祖不娶她,这个人总能留到三年之后。”
“是啊,三年之后。”朱厚熜摸着自己的孝衣“说真的,我很羡慕你们这些武臣,守孝只要八十天就可以了。而我,却要二十七个月。而二十七个月之后,这件事能不能成,其实也是没什么把握的,不过你说的对,出了这件事,至少可以保证雪姐不至于短时间内被嫁出去,本王还有时间。”
他叹口气“你知道么,今天我到父王生前的书房里去找书看,结果发现,一只钧窑笔洗不见了。那是父王生前最爱的一只,这些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如果再不加管束,天知道他们还会偷些什么。杨承祖真能制住他们?”
“或许能吧,毕竟他杀过人,身上有杀气。臣年纪小,这种事不敢保证,可是不管怎么样,他肯管事总是好的。要不然,臣去给长寿郡主送个信,让郡主帮忙找一找?”
“不必了,阿姐自己那里也烦的很,一个乌景和就够她头疼了,不要再给她添任何麻烦。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的。如果杨承祖真能把这些人制了,把王府的问题解决好,本王就许他当了这个仪正。不过陆炳,你也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将来我把他的位置挪一挪,仪卫正的位置,总归是你的。”
“谢千岁恩典,臣的年纪还轻,属于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我们又何必着眼于一时的名位?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仪卫司欠饷的问题,还有王府的禄米。只要禄米的事解决清楚了,其他都是小事。”
“禄米啊。”朱厚熜沉默了一阵“其实湖广几家王府都有类似的问题,只是他们的底子厚,短时间未必会出问题。我们兴王府跟他们比起来,总是欠了些底蕴,不如他们富裕啊。为父王办丧事又花了许多钱,日子是紧了一些,如果杨承祖真能把禄米要下来,本王确实要谢谢他。看看吧,他和万同之间,到底谁能战胜谁,希望他能给本王交一个满意的答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