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忙把那份早就准备好的奏折取出来,问道:“皇上,还是奴婢念给您听吧,您就不必劳累了。”
嘉靖皇帝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黄锦打开奏折,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
这念奏折也是有讲究的,什么地方应该一带而过,什么地方应该放慢速度加强语气,这都会影响到皇帝的感觉。
这也是黄锦要把弹劾袁炜的奏折念给嘉靖皇帝听的原因。
王本固的奏折现在也走得是苏超的行文特点,那就是不厌其细,关键的地方总会有很详细的描述。
因此当奏折念到一半的时候,嘉靖皇帝的气息已经不太稳定了,有些急促。
这时小太监来报,说袁炜到了。
嘉靖皇帝深吸一口,然后慢慢的呼出来,说道:“叫他进来吧。”
接着又对黄锦说道:“接着念,不用停。”
黄锦应了一声是,便继续念了起来,只是此时他的声音也略微提高了一些。
袁炜进到殿内,见皇帝正在听黄锦念着奏折,便上前拜倒在地,叩首说道:“臣奉召前来,拜见陛下。”
按照以前的习惯,这个时候嘉靖皇帝应该叫起了,可是这次例外,嘉靖皇帝什么也没说,依然静静的听着黄锦念那份奏折。
既然皇帝没有叫起,袁炜自然不敢站起来了,于是便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听黄锦不急不慢的念着奏折。
听了片刻之后,袁炜的神色已经极为慌乱了,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下雨一样的流下来。
他很想即刻就抗辩一下,但是皇帝并没有让他抗辩,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听着。
奏折很长,黄锦足足念了小半个时辰还没念完,徐阶和吕本都到了,他还在念着。
徐阶和吕本两个人也没有得了好去,拜见了嘉靖皇帝之后,也没有被皇帝叫起,因此只好陪着袁炜一起跪在那里。
听了片刻之后,两个人都知道这是有人在弹劾袁炜了,而且是真凭实据的那种弹劾,绝非御史的那种风闻而奏。
这时徐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跟袁炜如何的撇清关系,从这个浑水中脱身出来。
他是一个老狐狸,此时自然知道他们背着苏超做的那些小动作早就落到苏超的眼中了,自己这边刚刚发动,意图将海关衙门从锦衣卫中独立出来,苏超那边已经开始反击了。
这样的速度令徐阶也是极为吃惊,他甚至觉得苏超应该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因此早早的就做了准备。
徐阶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跟袁炜划清界限,而吕本那里则是在暗暗的赞叹。
苏超早就让他将那些通过海关衙门赚来的银钱都退回去,同时勒令当地的海关衙门追缴那些海商未曾缴纳的关税。
吕本是很听话的去做了,不但退回了那些收受的银两,同时也把自己的管家推出去当个替罪羊了。
那个管家现在已经到王本固那里自首去了,而且已经去了三天了。
“幸亏苏超提前打了招呼,不然这次老夫也是逃不过去了。”吕本在心里感叹道。
此时袁炜已经伏身在地,动都不敢动了。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黄锦把王本固的奏折念完了,大殿里也安静下来。
嘉靖皇帝不说话,谁也不敢吱声。
过了好久,嘉靖皇帝才说道:“你们谁来说说,为什么要把海关衙门从锦衣卫下面剥离出来?
袁炜,你来告诉朕,这海关衙门归到内阁管辖有什么好处?”
“陛下,臣有罪,臣私心作祟,请陛下责罚。”袁炜伏地说道。
他是聪明人,也知道嘉靖皇帝的脾气,知道这个时候要是还狡辩的话,必然会让皇帝更加的生气了,到那时没准皇帝会说出什么来,搞不好一恼火,将自己拖出去杖毙了都说不定。
因此他很聪明的直接认栽了,这样没准皇帝手松一松,自己的老命便可以保住了。
“为了几十万两银子,便让海关衙门损失两百万两税银。”嘉靖皇帝淡淡的说道:“这还只是杭州府的一个海商便逃脱了两百万两税银。
朕不知道整个大明的海关这一年下来,会被逃掉多少税银?一千万两?还是五千万两?
朝廷的岁入不过就是六七千万贯而已,而你袁炜一个纸条子下去,朕这里就没了六十万两,国库中就没了一百四十万两。
呵呵,这才是穷了国库和朕的内库,富了你袁炜啊!”
袁炜这时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汗水已经将衣服里面都湿透了。
“陛下,臣有罪,臣即刻将那些贿赂都退回去,然后责令那个海商补回关税。”袁炜叩头说道。
嘉靖皇帝呵呵一笑,说道:“刚才王本固的奏折你只听了一半,你还不知道王本固已经叫人抄了那个海商的家,同时将他与他的家人都下到狱中了。
黄伴儿,将王本固的奏折给徐卿和吕卿看看。”
黄锦应了一声,即刻捧着那份奏折递给了徐阶。
徐阶接过去之后,便打开来,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他们这些个人长年累月的批阅奏折,这看奏折的速度自然是十分的快,用一目十行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一本奏折徐阶很快就看完了,然后转手给了吕本。
吕本的速度也不慢,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便将奏折还给了黄锦。
这时嘉靖皇帝也挥了一下手,说道:“不用按了。”
白老虎忙应了一声,后退了一步,然后扶着嘉靖皇帝坐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一个靠垫。
“既然都看完了,那就说说吧。”嘉靖皇帝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徐阶,你有没有给海关衙门递条子?”
徐阶忙叩首说道:“回陛下,臣向天起誓,臣绝对没有给海关衙门递过条子,一张也没有。
陛下若是查到了臣给海关衙门递过条子,臣愿意接受国法惩治。”
到底是老江湖了,徐阶这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让人都不好意思怀疑他了。
而此时吕本和袁炜的心里却是在嘀咕着:“你是没写条子,那是你儿子徐瑛都替你写了。”
嘉靖皇帝嗯了一声,接着问道:“吕卿,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