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炜客气了一下,便跟着徐阶在茶台那里坐下。
徐阶一边往炭炉里加炭,一边对袁炜说道:“老袁啊,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看法。”
袁炜笑了笑,说道:“徐相,有什么要问的,您尽管问便是。”
徐阶在碳炉里加好了炭,将铁壶坐在上面,说道:“自上个月开始,苏超便在海关总署衙门里开始清查贪腐,而且这动静也是闹得不小。
这件事老袁你怎么看?”
袁炜看了徐阶一眼,沉吟了一下说道:“还能怎么看?苏超是海关总署衙门的署理总督,他怎么查,都是他们内部的事情,谁也管不了啊。
徐相,您家里也有亲戚被牵连了?”
徐阶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是没有,不知道老袁你有没有发现,现在苏超彻查海关总署衙门的贪腐,已经超出了海关衙门的范围。
海关衙门名义上是隶属于锦衣卫,因此苏超在海关衙门里设置了廉政司。
而这廉政司里的人便是由锦衣卫构成的。
如此一来,海关衙门可就完全可以借助锦衣卫的力量,将手伸到海关衙门之外了。
自王本户担任海关衙门廉政司提督以来,他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派廉政司的锦衣卫抓了不少的人,六部之中除了礼部和工部以外,都有人被王本固的人带走了。
而且关进了锦衣卫的昭狱。
老袁,你就没觉得苏超这次不仅仅是彻查海关衙门的贪腐,而是将矛头指向了咱们内阁?”
袁炜听了徐阶的话,也是呆住了。
最近海关衙门里的动静闹得有点大,但是袁炜还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朝廷反贪腐的事情搞得多了,光是嘉靖朝就搞了十几次之多,但是最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吵闹一阵子就过去了,没有谁会把这件事当真的。
因此袁炜这个经历过七八次反贪腐的人,对什么反贪腐之事就没有当成一回事儿。
但是现在听徐阶这么一说,他又回想了一下,突然觉得徐阶说得极为有道理,苏超的矛头似乎真的是指向了内阁。
徐阶见袁炜愣住了,便笑了笑,抬手将烧开的水壶取下来,在茶碗里冲了茶,然后将水壶放好,再把茶碗推到袁炜面前,继续说道:“老袁,这里就咱们二人,老夫也跟你说句实话。
我家徐瑛,通过南直隶海关衙门和浙江、福建的海关衙门,着实做了不少事情。
老夫也是给南京去了信,问了徐瑛之后才知道的。
这一点老夫不否认。
不过我相信老袁你也向海关衙门里伸手了吧?毕竟你监管着海关总署衙门。”
他见袁炜要说话,便摆了摆手,笑道:“老袁,先别忙着否认。
这里就你我二人,没有第三个人,你我之间说的话,说过了就是说过了,不会落下任何证据的。
出了这个门,老夫说的话你就当是没听过,老夫也不会承认说过什么。
呵呵,老夫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知道老袁你打算怎么办?是就这么任凭苏超的人继续查下去,还是想要做些什么?
不管你怎么想,老夫是打算做些事情了,不然任凭苏超这么胡闹下去,不但朝堂上不会安稳了,就是你我都会受到牵连。
你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了?”
袁炜看着徐阶,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徐相,您说得没错,袁某是向海关总署衙门伸手了。
既然徐相爷没有跟袁某隐瞒,那么显然徐相是想跟袁某联手了,徐相,咱们也别绕圈子,您就说咱们要怎么办才好?”
袁炜到虽然政治敏感性远不如徐阶,但这个时候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知道要是任苏超这么闹下去,早晚会把他的事情牵连出来。
以他对苏超的了解,苏超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当年干掉严嵩父子的时候,苏超的手段可是极为利索,而且十分的高明。
再加上苏超手中握着锦衣卫呢,想要找出收拾自己的证据,还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难怪王本固那个家伙如此嚣张,连我都不放在眼力,敢情他知道苏超是要对付我的。”袁炜在心里想到。
徐阶笑了笑,说道:“这正是老夫请你过来要商量的事情。
苏超现在是调查海关总署衙门内部的贪腐,而且这海关衙门是皇帝的私人衙门,隶属于锦衣卫。
因此咱们要想插手进去,也是不可能的。
老袁,你虽然监管着海关总署衙门,但那是海关那些人卖你面子是因为你是内阁大学士,而并非是怕你手中的权柄。
海关衙门里所有的人调动升迁,咱们都插不进手去,就是你这个兼管的内阁大学士也是一样。
因此你觉得咱们的命令,海关衙门的廉政司会听吗?”
袁炜点了点头,说道:“徐相说得没错,海关衙门咱们是插不进手去。他们要是不卖咱们的面子,也就不卖了,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徐相,你有什么好办法尽管说,要袁某做什么,你也只管说便是。”
徐阶苦笑了一下,说道:“老夫要是有办法的话,还用请你过来询问吗?”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碗叹道:“实不相瞒啊,老夫也是为这事儿头疼呢。
而且这事儿是苏超请示了陛下之后才开始的,咱们又不能向陛下建言取消这才海关衙门彻查贪渎之事。
说起来,这是皇帝家自己的事情,咱们要是有什么建言的话,都等于是在管皇帝的家事了。这事儿你敢跟陛下提吗?反正老夫是不敢。”
袁炜想了一下,问道:“徐相,吕本那里您跟他聊过了没有?我相信他也不是干净的,必然也没少捞,您就没有找他聊聊?”
徐阶抬起眼皮看了看袁相,冷冷一笑,说道:“老袁,你觉得吕本是咱们这边的人吗?
严嵩倒台之后,吕本就倒向了陆炳,陆炳死后,他就倒向了苏超。
老袁,你别告诉我,你连这点关系都没看出来吧?
你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老夫以前可就是高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