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了, 再往左一点好了。”

叶雨青仰着头，用眼睛来丈量门两边的对联，是否在同一水平线上。

“可以了吗？”李澈转过头, 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差不多，还好你腿长，如果是我自己贴，肯定要踩着板凳了。”

叶雨青说话的时候, 嘴里吐出白色的雾，带着点毛茸茸的稚气。

这已经是最冷的时候了。

李澈转身, 嘴角泛起笑意, 没忍住把举起的手放在了她的头顶, 轻轻揉了揉。

叶雨青拍掉他的手, 嗔怪道：“我弄了一个早上的头发！你别弄乱了！快回家吧, 外面好冷啊！”

两个人边说边笑，关上了门。

前几天他们去买东西，一次购物满两百块，超市送了一对春联。

上个月叶雨青搬入了新家，今年在这边的房子过年。

赶着除夕的这天, 她把春联找出来, 指挥李澈贴在门口。

距离求婚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说什么嫁给他, 明明是她娶了这个田螺小子啊。

还是很漂亮的田螺小子, 简直中了特等大奖，一生一次的好运气。

卧室的床上用品，李澈每周都会把拆下来洗, 还会给她熨烫衣服，把家里一切收拾的妥妥当当。

叶雨青也会做家务，可是她没有李澈的条理性好。

经常在要做的是时候, 发现已经没事可做了，只好被迫当个米虫，简直是堕落。

在一起的每天，她都会觉得自己很幸运。

两个人从来没有吵过架，哪怕她偶尔情绪低潮，他也很包容。

幸福不仅仅是一刻，很多时候，心脏都会扑通乱跳。

原来和真正喜欢，并且合适的人谈恋爱、长相厮守这么幸福，有时候想着就笑出声。

叶雨青没有家务可以做，左右无事，她把家里也布置得很有新年氛围。

客厅里摆放了供奉神明的电子蜡烛，沙发的抱枕和餐厅的桌布都换成了红色。

阳台新添了一盆金钱桔，还悬挂上了两串红灯笼。

艳丽的颜色，冬日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两个人吃完了饭，叶雨青在茶几上煮了热红酒，加了苹果、肉桂、丁香、橘子。

煮茶器“咕咚咚”地翻滚着热气，空气里飘着酒香。

仪式感可以让某个时刻的幸福感翻倍！哪怕以后想起来也更有记忆点！

而且这可是新年啊，和他一起度过的新年！

李澈穿着红色的毛衣，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上。

叶雨青给他买的衣服，她义正辞严地说新年要穿新衣服，最好喜庆一点。

好在他皮肤白，什么颜色都合适，比平时不近人情的样子，多了一分娇媚。

这是李澈三十年来，最温暖的除夕夜，那些疲惫，厌世，焦躁，空洞都被一一填满。

毕竟再冷漠克制的人，曾经也会有过希望。

只是一次次被放弃后，高傲地主动放弃了那些期盼。

这么多年，别人在节日装扮夜晚，李澈独自在等天亮。

直到她降临，为自己长夜里点亮了一盏灯。

叶雨青浅浅喝了一口红酒，她的酒量奇差，平时基本很少碰酒精，免得又闹出笑话。

不过今天过节自然不同。

红酒经过沸腾，酒味淡了很多，还多了果香。

叶雨青一小口又一小口，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杯，脸上染上绯色，眼神倒是清亮如初。

下午六点的时候，爷爷奶奶打来了电话，和他们问候除夕好。

叶雨青是想把两个老人接来，一起过年更热闹。

但是奶奶说她很多亲朋好友在小城，说等初七再来看望他们，顺带住几天。

除夕要吃饺子，都是李澈提前包好的。

年夜饭也是李大厨做的，叶雨青只是在旁边打下手。

吃完了饺子，叶雨青主动揽下了收拾的工作，不过也只是擦干净桌子，把餐具放到了洗碗机里。

晚上八点，外面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他们一起守岁。

在这一年，叶雨青拥有了很多，有了喜欢的人，也有了自己的房子，事业也发展得不错。

现在想起来，她好像没有成为想成为梦想中的样子。

毕竟小时候的梦想太多，变来变去，很多都记不清了，但好在她没有成为让自己失望的人。

现在这样也不错，上天对她不错。

零点一过，河岸那边有烟火表演。

客厅视野不错，隔着落地窗看着天空中炸来的烟火，叶雨青许了新的愿望。

希望身边所有人能一直平安。

两个人在烟火里接吻，水渍声连绵不绝。

李澈眼神温柔倦怠，凝视着怀里的人。

伸手把她头发拨到耳后。

“这个时间，我们来做点值得铭记的事情。”

房间里很暖和，李澈拿来了毛毯裹着两个人。

他们的体温紧紧贴在一起。

叶雨青有点担心，觉得这样不好，可能会被人看到。

李澈拿起旁边的遥控器，关掉了窗帘，在沙发上铺了方便清理的浴巾。

“可以了吗？”

她没说话，只是红着脸主动亲了下他的嘴角。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

新年的第一场雪。

叶雨青躺在了沙发上，觉得有点不太对，这就是值得铭记的事吗？

这位以前不是很正人君子吗？现在怎么天天都……

她扶着腰，声音懒懒地说：“腿酸。”

“那我给你按按吧。”

李澈倒是按得认真，手法相当不错，叶雨青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有点享受。

李澈从肩膀按到小腿，声音淡淡地问：“你觉得怎么样啊？”

叶雨青表示了肯定：“想当不错的，非常的专业，以后咱们没钱了，你可以去按摩店上班，肯定能是头牌！”

对的，当不了会所头牌，按摩店总可以吧！就靠这张脸都稳了！

她光是这么想，就乐出了声。

李澈轻笑一声：“那您是按荤的？还是素的？”

“什么是荤的？”

“哦，不懂没关系，我帮您示范下什么是荤的。”

叶雨青：“……”

她觉得有点不太对，但是想要解释已经晚了。

等着被一通按完后，叶雨青连着扶着腰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是被抱到卧室的，简直丢脸。

“你这样都不怕被扫|黄的抓走吗？”

“怕什么，我就按自己老婆。”

叶雨青：“……”

李澈忍不住又打趣：“每天一个怀孕小技巧，要不是戴了套，可能孩子都好几个月了。”

叶雨青轻哼一声，不说话别过头。

毕竟多说多错，她真没力气了。

搞金融的男人脑子都转得贼快，画画的姑娘干不过啊！

叶雨青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意识模糊睡了过去。

李澈把身边的女人搂入怀里，慢慢收紧手。

他以前不断地质疑，反复的确认这个人不会离开，她的爱真的属于自己，才会渐渐敞开心扉。

而现在睡在一张床，还是会在晚上梦到她。

甚至还梦见她离开。

醒来的那一刻，依然心有余悸。

李澈同时又很理性，知道他们在一起是真的，快乐是真的。

爱情不是空手捧着碎裂的瓶子，分开会不自由，拥抱才自由。

那些空虚的梦，反而能让如今握住一切的他，觉得更幸福。

这或许是爱情带来的并发症，幸福的同时又难免担忧。

担心这些美好终究是破碎，自己不能长久拥有。

毕竟她那么美好。

李澈很矛盾，他当然配得上最好的，但是他怕没有自己那么幸运。

他从来没有缺钱，成绩优越、外貌出众，在老师和同学里的人气都很高。

学校里哪怕只有一个奖学金名额，也会是他的。

从小到大读书没有花过钱，反而能赚到钱，后来被私立高中万里挑一地选中赞助转校，拥有了更多的奖金，业余打工也能轻松赚到许多。

在很多人看来，他很幸运。

但是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羡慕别人的家庭和睦。

这仿佛是老天的玩笑，想要的明明是普通的梨子，却给他塞了一个漂亮的苹果。

李澈能走到今天，并非一切唾手可得。

只是不信命而已。

他侧过脸看着睡得一脸安详的叶雨青，在新年里一夜无眠。

从黑夜等到了晨光熹微。

察觉到怀里的人眼皮动了动，李澈闭上了眼睛假寐。

叶雨青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在脑子里思考是不打扰对方，自己再睡会儿，还是把搂住自己的手移开，起床去做个爱心早餐。

不过他的睫毛真漂亮，不管看了多少次，还是被这张脸惊艳。

坏坏的也帅，笑得媚也帅，怎么都好看。

叶雨青还没想明白，李澈就睁开了眼睛，漆黑如墨的眼瞳看着她。

叶雨青怔了下，下一秒笑了起来：“早安啊，我好喜欢你啊。”

这句话在新年第一天的早上，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谢谢你。”李澈话音一顿，笑着又说：“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第二次见到你，我就记住了你。”

“第二次？”

叶雨青脑子里搜索了下回忆，不确定地询问道：“是在湖边那栋别墅吗？”

她当时……好像形象并不怎么好。

啊啊啊！是觉得她滑稽才记住的吗？

都这么久了您就不能干脆地忘掉吗！！！

“你自己想吧，我不告诉你。”李澈说完这句话，就掀开被子起了床。

湖边其实是第三次。

叶雨青也不知道，他永远比对方喜欢自己，要多一些。

也许在很久之前的相处中，他就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叶雨青，只是一方面是担心没有未来，另外一方面享受被她追逐的过程。

不过这是永远的秘密。

而被她坚定的选择，变成自己生活的勇气，他整个人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

雪停了，外面太阳灿烂，他的冬天也过去了。

那些阴暗潮湿的情绪，在她和煦的温柔里渐渐褪去，消失不见。

生活重新被定义，往后余生，有了无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