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美好的清晨从四肢酸软开始的。
谢郬觉得自己除了小时候开始练武的时候过这种身酸痛的感觉, 十岁以后基本就没了。
昨晚,那只叫做高瑨的狗子却让她重新体验了一把肌肉酸痛的感觉。
因为起身,微微咕哝了一声, 床帐便从外面被人掀开, 谢郬看了一眼, 是姜嬷嬷。
姜嬷嬷看见谢郬这海棠春睡, 精打采的模样,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满眼都写着‘娘娘孺子可教’。
然而个中心酸曲折,除了谢郬这个当事人,其他人根本从知晓。
总之,昨天晚就是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经典案例。
洗漱过后,谢郬坐在饭桌前早膳, 转动了两下胳膊, 忽然想到她光是躺着都这么累,那狗子作为主要‘劳动力’他岂不是更累?
谢郬问姜嬷嬷:
“陛下今早走的时候, 是不是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一夜没睡的憔悴样?”
姜嬷嬷给谢郬盛了半碗粥, 用朴实的语言打碎了谢郬的幻想:
“没,陛下离开的时候神清气爽, 面色红润, 根本不像娘娘这般疲累。”
谢郬被打击到了,不过很快她就总结出一:
果然, 在面掌握主动权就轻松。
狗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他在泽宫寝殿中醒来那回之后,就也不肯让谢郬掌握主动权。
哼, 真是一只小气的狗子!
谢郬吃着淡而味的粥,问姜嬷嬷:
“之前早膳还肉饼来着,今天怎么只粥和小菜?”
姜嬷嬷指着谢郬面前的半个白煮蛋:“还这个。”
谢郬小情绪,把粥碗放下:“我要吃肉。”
“娘娘乖,早膳先吃这些,清清肠胃,中午可以吃肉。”
营养学专家姜嬷嬷如是说。
谢郬知道在吃肉这方面,跟姜嬷嬷说不出什么道,而且她说的‘中午可以吃肉’,按照姜嬷嬷的尿性,估计也是白水煮肉,加盐都算是奢侈。
想到那白煮肉的味道,谢郬干脆不说了。
吃完早膳,正要爬去睡个回笼觉养养精神,姜嬷嬷却说:
“娘娘,陛下朝之前特意叮嘱了,让娘娘起来后,别忘了去泽宫抄经。”
谢郬极度震惊:“他,他昨晚把我酱紫酿紫了,我今天还要去抄经吗?”
这个禽兽!
可吐槽归吐槽,狗子特地吩咐的话,就是圣旨。
所以尽管谢郬心中十万分个不愿意,依旧只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离开凝辉宫往泽宫赶去。
**
出了凝辉宫以后,谢郬回头看了一眼送她们出门,已经转身回去的姜嬷嬷,果断拉着身后的福如东海调转方向,往御花园去。
“娘娘,泽宫在那边。”福如说。
谢郬拉着两人进入风景如画的御花园,说:
“陛下只是让我去,又没让我什么时候去。急什么。”
这时节御花园中群芳争艳,天气不冷不热,正是悠闲赏景的最佳时节。
谢郬倒不是喜欢赏景,就是想拖延拖延。于是在一片芙蓉花海中找了个小凉亭坐下。
尽管她刚吃过早饭,才走了这么一路,感觉就饿了。
谢郬对福如问:
“我从宫外带回来的肉干呢?”
福如和东海对望一眼,遗憾回道:
“回娘娘,昨天刚回宫,就给姜嬷嬷收走了。”
谢郬可惜得直锤腿,她就知道!
奈叹息过后,谢郬对福如和东海两人招了招手,让她们附耳过来:
“之前那条线还在吗?”
福如悄声问:“娘娘说的是那条从宫里宫外运送东西的线吗?”
谢郬头:“嗯。”
福如问:“娘娘这回又要从宫外买什么?”
谢郬果断:“这还用问,当然是吃的呀!”
“姜嬷嬷卡我的吃食,天天喝粥啃青菜,我都快被喂成兔子了!”
更别说,这一天天的‘工作量’还这么大!
福如和东海也是谢郬兔子伙食的见证人,尽管她们知道姜嬷嬷这么做是为了让娘娘更好的保持身材,稳固圣眷,每天那种吃法,确实挺让人崩溃的。
“那娘娘,想买什么吃的?那条线一直在,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宫里的人很难出去,宫外的人也很难进来,整个皇城万人,总人想到办法从宫外运送东西来解决大家的购买需求,还听说宫里的人,干脆从这条线倒卖从各宫偷来的东西,总之是条只数人知道的暗线,接头方法还很复杂。
也就是福如这人心巧嘴甜,几番钻研过后,终于在一个倒夜香的嬷嬷问出了路线,找对了人。
曾经过为谢郬运送七宝斋的饴糖、天香楼的肘子和苏致和的香酥鸡入宫的经验。
谢郬想了想:“近来姜嬷嬷盯我盯得紧,就别买什么味道重的了。还是肉干!多买肉干!牛肉、猪肉、羊肉,只要是肉都可以!买个十斤八斤的。”
福如说:“十斤八斤肉干吗?”
“对!肉干!”谢郬已经顾不得什么,这两天她没什么人生追求,吃肉算一个!
“十斤八斤肉倒没多钱,可那条线只送两斤以下的东西,超过两斤是要多付很多很多钱的。”福如说。
我去,居然还是计重收费的。
谢郬把心一横,从头拔下来几支凤钗,手的一对金镯子,脖子的玛瑙项链,耳朵的玉石耳珰,手的戒指珠宝首饰一撸了下来。
福如说:“娘娘,倒也用不着这么些个。”
“我知道。我就拿来看看哪些是用的。”谢郬说完,将刚拿下的几支凤钗重新插回头:“这几支凤钗好像是后赏的,不卖。”
两个宝石戒指,一个是御赐,还一个是谢郬的嫁妆,御赐的不卖,嫁妆是可以卖的!
谢郬把嫁妆的那只戒指递到福如面前,又看了看耳珰,这也是嫁妆,不过谢郬对耳珰特殊感情,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卖耳珰。
黄金手镯也是御赐,不卖。
最终谢郬出了一只宝石戒指和一条玛瑙项链给福如,叮嘱道:
“你这两天千万盯着,仔细仔细,可不让姜嬷嬷发现。”
福如经验,说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的。”
“好福如!你家娘娘不不做兔子改做人,靠你了。”谢郬说。
福如倍感压力,化压力为动力:“嗯!”
交代完了这些事情,谢郬可算放心,正决定起身前往苦修地抄经,谁知一道声音忽然从亭外传来。
“臣参见贵妃娘娘。”
谢郬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潘馨月在亭下屈膝行礼。
她怎么又进宫了?
潘家没别人了吗?还是后在她身下了血本?
谢郬满心疑问:“平身。”
潘馨月谢过起身,走凉亭台阶,来到谢郬面前,巧笑倩兮的说:
“今日天气正好,臣向后请了旨意来赏芙蓉花景,没想到竟遇到贵妃娘娘,娘娘也是来赏景的吗?”
谢郬将她下瞥了一眼:
“本宫不是来赏景,难道是你的吗?”
谢郬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一来是她性格确实不对谢郬的胃口,来是因为她跟谢苒曾经见过,虽然次数不多,谢郬在她面前总要防着被看出端倪。
说完之后,谢郬便起身离开,才不管潘馨月的脸色是好是坏。
谢郬昂首挺胸,端庄自然的从潘馨月身旁经过,潘馨月心里憋着气,没想到她主动前打招呼,谢苒竟对她这般轻视。
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谢家的身份嘛。
哼,也不看看从前她愿不愿意带寒寒酸酸的谢苒玩儿,谢家除了军功还什么?京里的世家贵们玩的奢侈活动,她根本参加不起。
不过是入宫做了皇妃,就敢在她面前摆谱。
潘馨月咽不下这口气,转身喊住了谢郬:
“贵妃娘娘,怎么说你与臣也是旧相识,臣好心好意来问候,娘娘却这般冷漠,当真是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谢郬眉心微蹙,转过身去,很显然,她被潘馨月那句‘跟从前不一样’刺激到了。
“潘馨月,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敢这般对本宫说话?”
谢郬端着架子,拿出了贵妃的气势:
“本宫不是人变了,是身份变了。你还不配与本宫平起平坐的对话!”
一次在宫里行使贵妃的权利,谢郬心中直呼好可怕。
果然身份是假的,人也没什么底气。可对付潘馨月这种人,你若不用身份一次性压制住她,她会蹬鼻子脸,没完没了的阴阳怪气。
谢郬可受不了那样。
谢郬离开之后,潘馨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愤怒得直哆嗦:谢苒!待我入宫,定要你为今天的礼与轻视付出代价!
潘馨月一双美眸中淬出毒辣,盯着谢郬她们离去的方向,见谢郬对她身边的宫婢说了什么,那宫婢便往不同的方向去。
其实,潘馨月先前就看见谢郬与她的两个宫婢在凉亭中密谋着什么,谢郬还把自己身的首饰交给了那个往其他方向离开的宫婢,鬼鬼祟祟的样子,定不可告人之处!
潘馨月唤来后安排伺候她的宫婢彩云,指使道:
“去跟着那个宫婢,看看她搞什么鬼。”
彩云是潘家的人,入宫前专门训练过探听方面的本领,最适合做这些事情了。
得了潘馨月的吩咐,彩云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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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郬叮嘱福如之后,就与她分道扬镳。
她自然是往泽宫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狗子汪汪叫的声音:
“混账东西!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做出此鱼目混珠之事,内务府是干什么吃的!”
接着就是几声求饶:
“奴才知罪,陛下息怒。”
【发生什么事了?】
谢郬站在泽宫外,在离殿门还十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见苏别鹤在门外站岗,已经发现站着不动的谢郬,对她递来疑问的目光。
谢郬干脆往后退几步,对苏别鹤招了招手,让他过去说话。
苏别鹤往殿中看去一眼,叫其他侍卫顶替他的位置之后,往谢郬走去。
拱手行礼:“贵妃娘娘。”
谢郬让他免礼,指了指殿内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还是先问清楚情况,决定要不要现在进去。】
【万一撞枪口就惨了。】
苏别鹤想了想,觉得陛下既然让娘娘每天到泽宫来抄经,那这些事情便不会瞒着贵妃,回道:
“回娘娘的话,今早陛下命内务府把近年云滇进贡的极品頔粉玉取来,想挑两块成色比较好的做首饰吧,谁知内务府送来的锦盒中竟是两块劣质玉,陛下龙颜大怒。”
谢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苏别鹤说:“陛下正盛怒,娘娘来的及时,您快进去安抚一番。”
谢郬对苏别鹤侧目:
【狗子暴怒你让我去送人头?】
【小苏你没心!】
【亏我在心里对你的评价那么高,你不害我呀。】
苏别鹤不知道谢郬在想什么,只知道贵妃看着自己,不禁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是不是哪里着装问题。
【唉,怪我认人不淑。】
【苏妃终究是狗子的苏妃,不是我的苏妃,他当然一心向着狗子!】
“娘娘,您现在进殿吗?”苏别鹤不解问。
谢郬回过神,摇了摇头说:“不不不,过会儿。本宫其实另事与你说。”
【废话,现在当然不进去!】
【当我傻吗?】
“是,娘娘什么事尽管吩咐。”苏别鹤说。
谢郬正要从衣袋中掏出要送给苏别鹤的东西,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泽宫殿门处闪过一片袍脚,直觉预警到了危险,谢郬果断把东西塞回原处,换了一副神情,正义凌然的对苏别鹤说:
“竟敢如此欺瞒下的刁奴,陛下本就日万机,为国操劳,还要为这些奴才分心,简直可恶!”
苏别鹤一头雾水看着忽然愤慨的谢郬:“娘娘您这是……”
“苏统领,本宫心疼陛下的身体,请你现在就派人去医院开两服清肝目健脾益气的夏桑菊清人参茶,陛下实在辛苦了。”
谢郬煞其事的说完这些话,果然看见高瑨神色阴沉的走出泽宫殿门。
“苏统领,那就拜托了。”
谢郬对苏别鹤说完,认真的颔首道谢,然后大大方方的往泽宫殿门走去。
【呼,还好我机灵。】
【狗子怎么神出鬼没的。】
“陛下,臣妾来抄经了。”谢郬面扬起笑容,甜美得仿佛春日里的娇艳花朵。
高瑨狐疑的目光在她和纳闷走来的苏别鹤脸转换,阴晴不定。
谢郬莫名心虚:
【狗子这什么表情?】
【搞得好像抓|奸在床似的。】
【光天化日之下,在走廊我和苏妃干什么?】
高瑨愤然心道:不在走廊你就想干什么了?
不分说扣住谢郬的手腕,把人粗鲁的拉回殿内: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