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谢郬对谢铎‘叮嘱’好之后, 起身回到高瑨身边坐好。
高瑨看了看她,谢郬回以微:
【看什么看?】
【你要不是皇帝,场不会比谢铎好多少!】
高瑨:……
这时, 蔡郡王夫妇赶到, 昨日蔡氏生辰, 晚上便留二老在将军府住下, 早上来看看他们的宝贝外孙子有没有好点。
见高瑨和谢郬也在,蔡郡王夫妇赶忙过来行礼。
二老看过谢铎的伤,也追着问是谁打的他,但谢铎哪里敢说,把先前跟谢郬编的几句话重复了一遍。
他不说,二老也拿他没办法。
谢远臣叫人给他岳父岳母也搬了座椅。
蔡郡王说:“你不说便不说吧,我指定也能查出来。”
谢铎一惊:“外祖, 别查了, 我,就是我喝醉了与人发生争执。”
蔡郡王还想开口, 只听高瑨在一旁说道:
“谢铎是否醉酒后与人发生冲突之事暂放一旁,朕另有话说。“
谢、蔡两家立刻恭敬倾听:“是。”
谢郬也好奇看向高瑨,只听他说:
“军营卖花女之事情节极其恶劣, 朕为此辗转反侧。兵部尚书田有为有意规避,既怕得罪军部, 怕得罪京中各世家望族, 然而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卖花女的案子昨日谢远臣和蔡郡王已经听谢铎的朋友说过前因后果,两人当时也觉得不能就这么算, 现在听陛重提,谢远臣说:
“军中出了那帮草菅人命之徒,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陛有何吩咐尽管示下。”
蔡郡王也这么觉得。
“现已知犯事之人皆为一些世家子弟,但具体都有谁却没人告知朕一个准确。朕想任命个东西两大营军监,专门为朕调查此案。将军郡王意下如何?”高瑨说。
谢远臣和蔡郡王对望一眼,以为高瑨是要任命他们,翁婿俩一同起身:
“是,全听陛吩咐。”
高瑨对他们摆摆手,让他们坐,而后指向垂头丧气坐在床边的谢铎说道:
“那这件事朕就交给谢铎了。军监任命书这两日吏部便会发,谢铎能下地后,务必即刻赶去东西两营调查。”
语毕,谢家蔡家都愣住了,当事人谢铎被吓得嘴巴长大,好半晌都没合上。
谢郬也在一旁纳闷:
【狗子糊涂了不成?】
【就谢铎这怂货,让他去当军监?】
【还不三天就被人整得认不得家?】
谢远臣率先反应过来:
“陛,这京郊东西两大营的军监一职乃朝中正式编制三品大员,谢铎他在军中并建树军功,一个小小校尉冒然领取这么高的官职,只怕难以服众。”
蔡郡王看着谢远臣推辞也有话说:
“哎,这军功不都是要遇事建立起来的嘛。老夫倒觉得这对铎哥儿而言是个机会。”
“可是。”谢远臣还是觉得谢铎资历不够。
军中之人向来按资排辈,若是没有突出的军功,冒然领兵监军,大伙儿是不会服气的,到时候煎熬的还是谢铎。
“将军不必多言,朕意已决。”高瑨起身,说:
“再说了,朕看中的并不是谢铎的能力,而是他的身份。”
谢远臣不解:“身份?”
高瑨笑道:“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室之外,有哪个世家子弟能高过谢铎?他去最合适不过,更何况他他的朋友不是一直都在保护卖花女的父亲?既然要管,那就管到底。”
高瑨这么说,谢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让谢铎管这件事就是让在军中的世家子弟们对打,普通背景的人不敢动那些纨绔子弟,可谢铎不同,他爹是一品镇国将军谢远臣,就算他没资历,可他爹身上背的资历军功绝对叫人望其项背。
更别说还有一个历经百年依旧鼎盛繁荣的蔡郡王府,蔡郡王是出了名的护短,谁要找他外孙的麻烦,他铁定也会找那人的麻烦。
高瑨表面上是让谢铎升任三品军监,但背后却将谢、蔡两家的力量联合到了一起,既不担心谢铎被收买,不担心谢铎不尽心,一举多得。
想到这里,谢郬不得不感叹一句:
【狗子这招借力打力用得可真利索。】
【这么一来,蔡郡王就没空追查谁打了谢铎这件事。】
【也算间接帮了我!】
“再说了,谢铎还是朕的小舅子,朕也会给他支持。”高瑨又说。
皇帝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远臣还能说什么,替谢铎应差事。
“好了,朕贵妃差不多也要回宫了。”高瑨说。
“是,臣送陛与娘娘。”谢远臣说。
从谢家出来,谢远臣与蔡氏一同送高瑨和谢郬出门,蔡氏牵着谢郬的手,做出一副母女依依不舍的样子,而谢远臣也与高瑨拱手辞别,高瑨叮嘱谢远臣好好养伤,让他这阵子别回边关。
谢郬来到高瑨身旁,听他叮嘱老谢,忍不住腹诽:
【狗子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老谢才说要留京一阵,他就顺水推舟给谢铎安排差事,把老谢扣住。】
【啧啧啧,狗子这脑子幸好没从商,要不然肯定是天一等一点的奸商。】
高瑨先上车,还不忘回头伸手牵着谢郬,两人两情缱绻上车的画面看在蔡氏眼中,不禁幽幽一叹。
待宫廷仪仗车队从谢家门前离开,谢远臣正要转身回府,被蔡氏拉住,蔡氏低声问谢远臣:
“将军,陛待贵妃这般好,待苒姐儿回来,她会不会舍不得将贵妃的位置还给苒姐儿?”
谢远臣看了一眼消失的车队,说道:
“放心吧。宫里再好她也不稀罕。”
“从前她没过过这日子,当然说不稀罕,如今她被天下至尊的男人宠爱着,心思还会如从前一般吗?”
谢郬没有回来之前,蔡氏还觉得谢郬在宫里会举步维艰,但昨日见陛对她那般温柔小意,蔡氏才惊觉自己当初坚持让谢郬代替谢苒入宫是对还是错了。
然而,她的担忧并没有引起谢远臣的共鸣,只见他忽然笑了:
“宠爱?得了吧。”
谢远臣说完,反问道:
“对了,谢苒找着没有?”
蔡氏叹息:“找着过,给她以死相逼的跑了。如今就是她跑我追,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颠沛流离的日子,她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说着说着,蔡氏的眼眶就红了。
谢远臣见她这般,忍不住抱怨:
“她跑你追,说不定你的人还会给她点银钱物资度日,你这是抓人吗?”
蔡氏重重在谢远臣胳膊上掐了一:
“谢远臣,那也是你闺女,你心里就只有谢郬,苒姐儿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都是因为你,你没管好她!”
谢远臣被蔡氏反过来埋怨,觉得好笑:“我没管好她?我倒是想管她,你让我管了吗?”
蔡氏略感心虚:“我,你个比石头还粗的人,苒姐儿娇滴滴的,难不成我要让你像管铎哥儿似的管她吗?”
谢远臣耐着性子长叹一声:
“行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谢苒回来之后怎么办吧。谢郬性子野,把她放在宫里说不定哪天就弑君了。”
“能怎么办?苒姐儿回来就谢郬换回来啊。”蔡氏擦了擦眼泪说。
谢远臣扫了她一眼,提醒道:“换回来?这换了个人,你觉得陛察觉不出来?”
蔡氏一愣:“关,关了灯,总差不多吧?”
谢远臣叹息:
“如今当务之急,先把谢苒找回来,她在外面飘一日,谢郬就得在宫里装一日,左右都是变数!”
蔡氏听谢远臣话锋不对,问道:“那苒姐儿回来之后呢?你不打算让她进宫换谢郬吗?”
“……再说吧!”谢远臣没直言,说:“打不打算的,得先把人找回来才行!若此事传了出去,被有心知晓,或者谢苒被其他人先找着,谢家才真叫灭顶之罪!”
蔡氏气道:“可她不肯怎么办?动不动就要抹脖子,我的人传话回来,说有一回,她那脖子还真给抹出了血,再手重些,只怕……”
谢远臣暗叹‘妇人之仁’,想了想说道:“这么去不是办法,你若想她早点回来,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蔡氏当然希望女儿快点回来,闻言问:“怎么做?你说。”
“把你派出去找她的人全都撤回,让她在西北安定来。”谢远臣说。
蔡氏不解:“让她在西北安定?这,这怎么可以?”
“听我的没错!你就让她在西北安定来,你的人别再露面,她不是要那琴师过普通人的生活吗?那就让她们过去。不出三个月,她自己就会回来。”谢远臣说。
谢苒离家的那段时间,谢远臣军中事务繁忙,正值战事,管不着她,如今既然回来了,那就把家里的事儿一并处理了。
蔡氏于心不忍:“可是,西北那地方多苦啊。她自小没受过半点委屈,若不管她,她哪里活得去,怕不会做傻事吧?”
谢远臣一锤定音:“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郡王府的人全撤回来,我会暗中派人盯着,她不会有危险的。”
说完之后,谢远臣果断进门,留着蔡氏站在原地忧心忡忡。
看了一眼皇家仪仗队消失的方向,若是苒姐儿没犯糊涂,如今享受这等待遇与殊荣的人就是她了,还有谢郬什么事儿。
谢远臣虽然有点粗,但对子女、对家庭极其负责,苒姐儿也是他女儿,蔡氏相信谢远臣不会对苒姐儿不利,姑且信他。
于是第二天,她就听从谢远臣的吩咐,把自己郡王府派出去找谢苒的人全都撤回,换谢远臣的人暗中盯梢。
**
高瑨陪谢郬从将军府回到宫中。
谢郬正想回凝辉宫好生休息一番,却被高瑨喊住:
“贵妃的经,抄完了吗?”
谢郬往凝辉宫去的脚步顿在当场,后背一僵。
【不是吧。】
【狗子怎么还记得要抄经的事儿?】
【之前我是要让他同意我出宫见老谢,逼不得已才去抄的。】
【如今我都见过老谢了,再想让我去抄经可没那么容易了。】
谢郬连头都没回,身子忽然一软,往旁边的福如倒去,吓得福如把手中拿着的东西都给抛在地上,伸手去接住谢郬的身体。
眼看就要抱住谢郬,谁知福如的胳膊肘忽然没什么硬的东西打了一,把她的胳膊直接打,整个人也惯性使然转到一旁。
于是福如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郬摔倒在地。
【噗。吐血。】
【福如你个没良心的!】
【亏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关键时刻连扶都不扶我一把。】
【卧槽,好疼。但我不能动。】
“啊,娘娘,娘娘摔倒了。”
旁边的宫人等谢郬摔倒后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上前,只听一道冷声传来:
“你们娘娘怎么晕倒了?”
高瑨转过身来,宫人们就不敢围在谢郬周围,赶忙退到一边,给高瑨让出一块空地。
高瑨蹲身,捏着谢郬的巴将她的脸直接掰过来,还伸手在她鼻子面探了探,而这一过程,谢郬一动不动,装得跟死了一样。
然而心里却骂翻了天:
【狗子把手拿开啊。】
【老子死没死,你丫肉眼看不出来吗?】
【赶紧把我扶起来送回去休息,再让几个太医来给我看诊,我再表现得柔弱一点,让太医云里雾里,给我点安养命的方子,我躺着喝那么几服药,在床上象征性休息个几天就行了。】
【多简单的事情。】
“陛,要不要传太医?”福如有些愧疚自己没接到娘娘,小声问道。
高瑨摇头:
“不必了。你们娘娘没死。”
【我去,狗子说得什么话?】
【你们娘娘没死!没死你就不用让太医给我看诊了吗?】
【啊,真是要被这狗子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谢郬只觉身子一轻,她被人从地上横抱而起。
【狗子要亲自抱我回去吗?】
【那我就勉强不骂他了。】
高瑨说:“你们娘娘没事儿,朕抱她去明泽宫抄经,你们都回去吧。”
凝辉宫的宫人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违背高瑨的意思,纷纷行礼称是,鱼贯离开。
谢郬心里那个恨啊,要早知道狗子这么冷血心肠,连她晕倒了也不放弃让她去抄经的念头,谢郬也没必要搞这么一出。
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继续把戏演去。
高瑨抱着谢郬一路回了明泽宫,万公公见状赶忙上前询问:
“陛,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唤太医?”
高瑨把谢郬放到寝殿的床上,说道:
“娘娘回来路上好好的,突然晕倒,约莫是中暑了,去太医院要一服黄连水,喂贵妃喝应该就没事了。”
万公公一头雾水,如今六月还没到,这天也会中暑的吗?
而谢郬腹中也炸开了花:
【黄、连、水!】
【狗子你狗狠!】
【你怕不是嫌我死的慢吧。】
【不行不行,不能再装了。】
“嗯……”谢郬发出一道轻微的声音,缓缓将自己的眼睛睁,迷离的看向坐在榻前的高瑨,虚弱问道:
“陛,臣妾这是怎么了?”
高瑨忍着,认真说:
“爱妃先前晕倒了,朕已经让万公公去太医院拿黄连水了,你再躺会儿,他马上就回来。”
谢郬果断从软榻上坐起,说道:
“臣妾已经好多了。”
高瑨拉着她的手,比深情关切的说:“爱妃的身体很重要,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喝点吧。”
【到底谁在拿我身体玩笑?】
【黄连水那玩意儿跟砒|霜有什么区别?】
【一个是毒死,一个是苦死!】
【狗子,你的心肠何其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