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是夜。
今天高瑨来有点晚。
难谢郬很早就坐在西窗边等他, 下午骄阳好等到夜幕降临。
屋里都点灯了,高瑨都还没出现。
就在谢郬为高瑨今晚不来时候,院中有了动静, 谢郬高兴去开门, 高瑨拎着食盒进来。
“今天带了什么好吃?”
谢郬接过食盒, 饶有兴趣问高瑨, 高瑨没说话,谢郬便自己打开食盒看。
食盒里菜都是谢郬爱吃,用左手把盘端出来,分好了碗筷去拿酒,谁知被高瑨拦住去路。
“干嘛?”
谢郬这时看见高瑨脸色有点不对。
高瑨问她:“你没什么话与我说?”
谢郬眨巴两下眼睛,知道就算自己不说高瑨也能她心理活动中听出相,干脆老实交代:
“白天里撞见个傻, 他盯着我打, 好在后来谢铎出现把傻给捆走了。”
高瑨‘嗯’了一声,问:“还有呢?”
谢郬想了想:“好像……就这事儿, 没什么了呀。”
【我天,高瑨不会知道我跟符延东出去喝茶事吧?】
【糟!我怎么说了!】
谢郬一时没控制住,心里把实话说了出来, 太尴尬了,悄悄瞥了一眼高瑨脸色, 见他挑着眉, 仿佛很是震惊:
“你还跟符延东出去喝茶了?”
谢郬识时务举天发誓:“就一杯,我跟他说谢苒事来着。”
高瑨在她脸上扫视片刻, 决定先不管这件意知道事情,将她发誓右手拉下来,掀开衣袖, 露|出袖里藏白纱布。
“这是什么?”高瑨问。
谢郬说:“哦,傻挺厉害,力气,我不下心蹭在瓦片上了。没事,伤口不,不包扎都没问题。”
高瑨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在压制怒火,谢郬被他拉着手,面对面站着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低气压。
“谢郬,你什么时候能对自己身体稍微重视一点?”高瑨说。
谢郬一愣:“啊?”
高瑨说:“前你受伤我不知道,也改变不了,但是今往后,请你保重自己,如果受伤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可吗?”
谢郬低看了看自己手腕,这伤充其量就是个小口,没么疼,也不致命,谢郬想解释两句,却在高瑨认目光注视中说不出话来。
高瑨把谢郬拥入怀,手掌托在她后脑处,轻柔抚触,即使一句话都不说,但谢郬却能在此刻感受到他身上溢出温柔。
谢郬发现自己居然开始紧张,紧张到屏住呼吸。
小时候老谢也抱过谢郬,但都是在谢郬生病时候,次数不多,他会在床边守着谢郬,却很少与她亲近,来没有谁像高瑨这样,用他身体完完全全将谢郬包裹住,让谢郬感受到前所未有安心。
溢出骨温柔让谢郬切切实实感受到‘被珍视’,他比谢郬自己都珍惜谢郬。
其实哪有人会不在乎自己身上伤痛呢。
只不过谢郬生长环境不容许她太在乎自己,老谢要打仗,陪在她身边时间不多,虽然给谢郬找了人照顾,今年换一批,明年换一批,些人能照顾谢郬生活,却照顾不了谢郬心理。
多数时候都是谢郬自己跟人打交道,自己消化伤痛。
成长过程中,她也有过渴望亲情关怀时候,也有羡慕孩有父母疼爱,娇惯,渐渐她把自己武装起来,把所有软弱情绪都咽下去藏在肚里,信奉只要她自己不在乎,就没什么能够伤害到她。
可她是不在乎吗?
不是。
她想要到关怀,想要亲人、想要朋友,她看似强,看似百毒不侵,实则脆弱又缺爱。
她不敢奢求太多,不敢靠近幸福,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捧在手心。
“谢郬,我是个多疑人,祖家被抄了后几年,我过日很苦,在遇到你之前,我谁都不信。”
“我发现我能听见你心里声音,尽管你在心里是骂我居多,可我并不在意,因为是实你。”
“我理解你无奈,理解你委曲求全,你想把自己缩在边关,不相信我会心爱你,但谢郬,我除了你,心里也放不下人了。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哪怕天天就听你骂我我都踏实。”
谢郬眼眶发热,拼命眨了好几下,说:
“我看你不是多疑,是犯贱。”
高瑨失笑:
“是,我犯贱。犯贱爱上一个喜欢骂我女人。”
谢郬用两条胳膊紧紧环住高瑨腰,说:
“既然你这么诚心表白了,我……姑且信你。”
高瑨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信我。成亲后,你枕下面放把刀,若我负你,在梦里你就把我宰了。”
谢郬将脸颊在高瑨心口蹭了蹭:
“我不宰你,被通缉可不好受,我会跑,跑到你找不到地方。”
高瑨心疼,在她耳边呢喃:“不会让你有跑机会。”
“我今日经让礼部开始拟旨,过两天圣旨就下来了,仓促是仓促了些,可我等不及了,我不想让你继续在这个地方,不想看你委曲求全,你应该拥有更天空。”高瑨说。
谢郬低轻道:“我,我怕我……做不好。要不,我还是继续做妃,不做皇后。”
高瑨捏着谢郬下巴,恶狠狠说:
“你不做皇后,不替我挡下臣们强塞给我桃花,你是想看女人与我举案齐眉吗?”
“我是庶出。会有很多觉我不配,到时候为难还是你。”
“你有你为难,我有我为难,但只要我们同舟共济一条心,我相信绝对可排除万难。”
谢郬将他话仔细记入心间,她这辈都不会忘记,在这个昏暗偏院房间内,曾经听到过这世上最动人情话。
“说了这么多,口都干了,喝点酒吧。”谢郬略感扭说。
高瑨默默骂了一句‘酒鬼’,两人坐到桌旁,将食盒中菜肴取出,谢郬把前几天安乐坊拿来醉花阴开了两坛。
今天这么好日,谢郬觉应该要多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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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前一晚放纵,还是喝多了,谢郬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起。
洗漱过后,准备□□出门,就听见通往花园院门传来脚步声,蔡氏急匆匆跑进了谢郬院,身后有两个跟不上蔡氏脚步而气喘吁吁婆。
“谢郬,谢郬。”
蔡氏跑进偏院后,看见谢郬站在墙边,赶忙唤住她,谢郬只站在原地,静静等着看她想说什么。
“愣着了,快过来!”蔡氏召唤。
谢郬不明所:“何事?”
蔡氏气急败坏袖袋中取出一叠银票塞到谢郬手中,谢郬不明所看着手里这些至少五万两钱,怀疑蔡氏中邪了。
“拿着这些银票赶紧走,边关去找你爹。短时间内京城。”蔡氏不间断说出这么几句,弄谢郬更丈二摸不着脑。
将银票还给蔡氏:“我不要!我不边关了!”
蔡氏急跺脚:“不行,你一定要!哪怕边关待个一两年来,现在你不能待在将军府里了。有人要抓你!”
谢郬蹙眉:
“谁抓我?”
蔡氏急团团转,让婆们去院门守着,她把谢郬拉到一旁,小声告诉她:
“是我,我糊涂。上让你参加暖冬宴,其实不是让你打马球,是为了让韩郡太妃相看相看你,她有个儿,叫韩天宝,就是昨天打伤你个傻,我,我之前想把你跟傻凑一对,可我后悔了,昨天下午我就去了忠勇郡王府,我跟韩郡太妃说了作罢,可韩家不愿意,她说这两天就要来提亲下聘,我拦不住她,只能让你先离开避避风。”
蔡氏一股脑儿把心里算盘全都说了出来。
想到昨天她去忠勇郡王府时韩郡太妃强势样,蔡氏想了一夜,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觉自己掉进了坑里。
韩家是龙潭虎穴,如果谢郬被她推了进去,这辈都脱不了身。而蔡氏也终究要背上害人罪名,蔡氏怕了,良心发现了。
所今早她赶紧命人去银号取了一些自己私房钱拿来给谢郬,就是想让谢郬离开京城避风。
“听清楚了吗?”蔡氏问谢郬,把银票重新塞她手里:“韩家不是好惹,韩郡太妃霸道很,她属螃蟹,抓到人就绝不放手,几年前她看中一个刘家小姐,她非要人家当媳妇儿,后来刘小姐不就给打死了。你不相信,快走!”
就在这时,面婆进来传话:
“夫人,巷口说是有一队吹吹打打提亲队伍朝着将军府来了。”
蔡氏一拍脑门,懊悔不:“不是说要两天?她骗我!”
昨天韩郡太妃故意跟蔡氏说两天后来提亲,谁知道今天就来了,这是想杀蔡氏一个措手不及吗?
蔡氏推谢郬往后墙去:
“你□□走!快走!”
谢郬一把推开蔡氏,将银票甩在她身上,径直往前院门走去。
蔡氏看着撒了满地银票,完全不知道谢郬想干什么。
谢郬来到将军府门,见好些门房都在门后看着面,而面唢呐吹吹打打十分热闹样。
谢铎和谢苒也听见动静赶过来,谢铎冲到门房堆人中往看,边看边问:
“怎么事?谁啊?”
门房七嘴八舌答:
“红箱上好像写是忠勇郡王府。他们家不是只有一个傻了吗?给谁提亲?提谁亲?”
谢郬拨开人群,下令道:
“开门。”
蔡氏小跑过来,老远就喊:
“不许开!不许开!”
谢铎和谢苒看见蔡氏,两人一同迎上去,谢铎今日休沐,早上起来在演武场练了一个多时辰,身上穿还是练功服。
“娘,怎么事儿啊?”谢铎隐约察觉到不对。
昨天韩天宝在街上袭击谢郬就很奇怪,但没深想,今天韩家就来提亲,要说没联系,谢铎第一个不信。
蔡氏推开他,想去拉谢郬胳膊,被谢郬闪开。
既然门房不开门,谢郬就自己开。
将军府门终于打开,面红一片片映入门内人眼帘,小小红绸箱,将军府门延伸到门前巷口。
周围邻居纷纷上前观望,在问这是谁家提亲这么阵仗。
热闹唢呐在门前不断吹,下聘队伍中间有四人抬着一张挂着红绸竹椅,竹椅上坐是韩郡太妃,而她身旁站着个像小山一样高憨,是昨天在街上纠缠谢郬个。
看见将军府出来是谢郬,韩郡太妃似乎更满意了,一抬手,唢呐锣鼓声就此停下,拍了拍竹椅边缘,抬椅人便抬着她上前,韩郡太妃与谢郬平视,近处将谢郬打量了几眼,越看越满意。
昨天在街上试过这姑娘身手,确实很不错,若能娶这样儿媳,韩家说不定能有后。
“谢姑娘,我是来提亲,你知道我们是谁家吧。”韩郡太妃对谢郬说。
谢郬冷面对:
“提什么亲?我他妈认识你吗?趁老没发火之前,带着你这些东西麻溜滚——”
谢郬一番豪爽发言让周围人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这,这,这家姑娘说话也太野了。
而将军府这边人也是面面相觑,暗道不愧是边关长小姐!
韩郡太妃脸上笑容僵住了,没想到自己好脸相待,换来是谢郬恶语相向,当即也不装了,冷哼一声:
“自古儿女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嫡母经将你许配给我家天宝,今日我便是来下聘,你好生收下,我们皆欢喜,你若不收,对不起了,今日便是捆也要把你捆我韩家去。”
谢铎和谢苒震惊对望,谢铎质问惭愧低蔡氏:
“娘,她说可是?您把……您怎么能做这么糊涂事!”
蔡氏被儿骂了也不敢申辩,上前对韩郡太妃说:
“我昨日经上门取消了,你,你休要耍赖!”
韩郡太妃冷笑:
“我耍赖?你要脸否?婚事是你要定,我府上为这桩婚事准备了这么多天,你一句取消就算了?当我韩家无人可欺吗?”
蔡氏还想争辩,就听谢郬旁说道:
“老太婆,你凭什么觉她答应了,我就会嫁去你们家?”
“几年前,刘家小姐宁死不嫁就被你家打死,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怎么着,只要跟你家提了这事儿,不是做你家人就是做你家鬼吗?你家开地府吗?还收不收人?要收话,怎么不把你这黑心黑肝变态老太婆给收了去?”
谢郬生气时候怼人还是很毒,什么礼仪尊卑,尊老爱幼,在她生气时候统统不好使。
“好个伶牙俐齿丫,就你这性,嫁去家也是祸害,今日我便替□□道收了你又何妨?”
韩郡太妃嚣张说。
多年前刘家事情让她憋着一口恶气,明明就是刘家人自己开口要把闺女嫁进韩家,临了却反悔了,她让天宝把刘小姐抢郡王府,打算生米煮成熟饭,谁知刘小姐死都不肯,被天宝随手推了一把就撞死了。
之后,刘家居然还敢去告她。
也不看看韩家是什么人家,就算没了有用男人,可祖上功业顶在上,便是当今陛下也不敢拿韩家如何。
多年后,蔡氏主动找上她,韩郡太妃生怕当年之事重演,这她学聪明了,准备好聘礼直接下聘,下了聘人就是她家,管谢家接受不接受。
反谢远臣也不在,等他边关赶来时候,说不定洞房都入了,一切既成定局,谢远臣能怎么样?
谢铎上前把谢郬拉到身后护着,说道:
“韩郡太妃,做人讲道理。婚姻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我长姐不愿嫁给你傻儿,你们想硬来抢婚话,就我谢铎尸体上踩过去!”
韩郡太妃意谢铎居然护着谢郬,照蔡氏说,谢郬自小养在边关,跟谢家嫡女不熟,没想到这小这般有血性,护着个并不是一起长庶长姐到这般地步。
“谢三公,不是老身瞧不起你,就你三脚猫功夫,还不够我们家天宝撂一,劝你不自量力。”韩郡太妃如是挑衅。
谢铎毫无惧色,驱身上前:
“便试试。”
蔡氏在后喊他:“铎哥儿你来!”
谢苒也担心不,可想着家里就谢铎一个男人,若谢铎不上,还有谁能护着谢郬呢。
谢郬看着谢铎不惧背影,五味陈杂,追上去按住他肩:
“了吧。指望你,不如指望我。”
谢铎知道自己武功不济,暗恨自己不成器,对谢郬说:
“我俩一起。总归今日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被带走。”
韩郡太妃在斟酌要不要继续闹下去,毕竟谢家不是刘家,若是能一举把谢郬抢府也就罢了,横竖是个庶女,谢家不会为她多加报复,可若是谢铎中阻拦,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是谢家这辈唯一男丁,又是嫡,怕是谢家不会善罢甘休。
可若就这么走,她不甘心。
要让儿上前试试时候,就听见将军府门前巷口传来一阵马蹄纷踏声音。
只见两队骑兵,加起来三四十人,左边一队身着理寺官服,由理寺少卿符延东带队,右边一队则是禁军官服,由禁军统领周放带队。
两队骑兵中间还有个几顶轿,轿璧皆有一个‘御’,说明是宫里来。
而将军府周围住多都是朝廷命官,谁家不认识是宫中传旨轿。
果然两队骑兵护送着宫里御轿,见将军府门前被忠勇郡王府聘礼堆满,周放下令两个禁军下马把聘礼搬到一边,给专门御轿让出了一条路。
率先轿里下来是被陛下刚刚请宫伺候没多久万公公,官复内总管,乃是陛下身边最贴身近侍,这可比一般礼部传旨公公尊贵多了。
他后面轿里走下来是几位白须苍苍礼部撰录圣旨文书。
寻常传旨就是宫里传旨太监,加一些仪仗,可今日来谢家传旨是内总管和礼部撰录官,还有理寺众与禁军众。
万公公下轿后,没管其他,率先来到谢郬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奴礼:
“给主请安。老奴来迟了。”
谢郬将万公公虚扶起身:“公公不必多礼,您是来……”
万公公对谢郬扬了扬手中托举着明黄精致匣,说:
“传旨。”
说完之后,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万公公用他超级分贝嗓音喊出一句:
“跪——接旨!”
万公公高喊一声后,所有人尽皆跪地,包括在周边看热闹邻居们。
谢郬想起昨夜高瑨说话,他不是也说过两天吗?竟都赶在今日了,一时间,谢郬不知作何表情。
万公公请出圣旨,当众宣读:
“朕闻乾坤定位……覆载之能……日月天,聿衍升恒之象……”【注:这几句是乾隆册封孝贤皇后册文。】
“镇国将军府长女谢郬,屡救圣驾于为难,武功卓群,乃天下女之表率,今朕欲聘谢郬为后,稳坐中宫,为朕绵延嗣,安天下太平。钦此。”
宣读完圣旨后,众人山呼万岁。
万公公将圣旨仔细卷起,放入精匣里,递交到将双手高举至顶谢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