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希望主子伤心。
宝儿没有注意到听心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径直朝云斯年的房间走了过去,在门口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回应。
就在她以为他睡着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哼宁声。
她心里一紧,连忙推门进去,见到云斯年躺倒在地上,神色痛苦的朝着她这边看来:“宝儿……”
她震惊的冲上去,一边喊着人,一边匆忙将云斯年搀扶起来:
“你怎么样?云斯年?你哪里不舒服?”
被她喊来的人见到这一幕,赶紧将云斯年送到了床上。
他脸色苍白无血色,白皙的手背上,一条黑色的血管从肌肤里渗透出来,还有无数条黑色的小血管,遍布在他的脸颊,脖颈,还急促的呼吸着,像是要喘不上气了。
这是反噬!
元宝儿慌了神,庆幸自己这个时候发现了他,手忙脚乱的走到桌子上,翻着上面的瓶瓶罐罐:“药呢?云斯年,你的药呢?吃什么药能好?长什么样子的瓶子,你告诉我,我拿给你。”
“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是神医你肯定有办法的!!药在哪?哪个是?你跟我说。”
“宝儿……别找了。”
“你快说啊!!”
“别找了!!”
低沉的呵斥让她动作一顿,转过头无措的看着床上的云斯年,她两只手攥满了药瓶,眼睛一点点的被水雾笼罩。
“我想救你。”她说着,哀求着:“告诉我吧,我真的想救你,就像是你救我那样,你不是救过我很多次吗?帮过我很多次吗?你就算不记得了,我还记得啊。”
云斯年虚弱的依靠在床上,摇了摇头并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吧。”
她嗫喏着,还是捧着一堆瓶瓶罐罐到他床边,放在地上,仰头可怜的看着他。
怎么说呢?挺可爱的。
云斯年也没有想到这种时候,他还能关心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可不可爱,但是见到她,他痛苦的感觉就好受很多了:
“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
她一怔,迟缓的想了一下,眼中蓦然闪过了光:“你想起来了?是吗?”
他点点头,温柔的扯了下嘴角,伸出手,拍着她的头:“可能是我快不行了,最近我的脑袋,总是会清醒一阵子,每当清醒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快不行了。”
她闻言,鼻子一酸,脑子里浮现傅斯宸的状况,再看着云斯年的,仿佛看到了傅斯宸的明天。
“就不能有别的办法吗?”她恳切的抓住云斯年的手:“咱们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吗?”
云斯年轻轻摇了摇头:“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找一个人,可是就在前几天,我们得知,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死在荒郊野岭,连个后人都没有。”
末了,他叹了口气:“可惜啊,早知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不如跟在你身边,重新看着你长大。”
他宠溺而又惋惜的看着她:“可惜,不能跟你继续在一起聊天了。”
“别说这种丧气话。”
她攥紧了手,吸了吸鼻子:“我去想办法,我去求水渡国的皇帝,既然蛊术是从他们这边出来的,他们就一定会有办法的,你等等行不行?”
云斯年闻言,嘴角的笑容愈发温柔了些,像是一个大哥哥般慈爱的揉了揉她的头:
“你我都知道,反噬一旦开始,就不可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倒不如,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他所说的,是她与傅斯宸还有他在一起的三个人。
“我之前有意识的时候,画了一副画,我总想着送给你。但是一发病的时候,就会把那件事儿忘干净。”云斯年说着,伸手一指,指向了柜子:“你去把画拿过来。”
元宝儿连忙去柜子将画卷拿出,将其展开,发现上面画着的,似乎是她来到他们身边的第一年。
画中是她们三个人。
那时她还小,规规矩矩的站在傅斯宸的身边,眼睛里只有菜。
而傅斯宸在看她,虽然面无表情,但眉眼却有些温柔。
云斯年就坐在她们俩人的对面,吊儿郎当的提这酒壶,笑吟吟的望着他们。
这一幕,她还记得。
过年的时候,云斯年张罗着整了一大桌子的菜,虽然菜色依然是那么的难吃恶心,但对于那个时候的她来说,丰盛得挪不开眼。
但她不过就是个贴身婢女,不能妄想吃菜,可是傅斯宸那个时候给了她吃了肉。
那肉,沾着酱油蒜汁,入口即化,那口感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这是我们的第一年。”云斯年望着画上的她们笑容宠溺:
“可惜我们回不去了。”
他说着,示意她将卷轴卷起来递给他,他妥帖的放在自己的床边:“我死了以后这画就跟我一起合葬,到那边也不寂寞。”
她不说话。
如鲠在喉,她想吭声,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她身为一个被他们救助的孩子,从一开始就获得了他们的的厚爱,傅斯宸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家人,云斯年是她的哥哥,对她好,陪着她,总能站在她身边替她撑腰,受伤了也都是他提着医药箱走到她身边。
可如今,他要走了。
云斯年却没有什么伤心之色,反而都是释然,将画妥帖的放在身边,他抬头看向她:
“说起来,我今天好像是听见了烟花声,听说你给傅斯宸买了烟花,你能给我放一遍吗?”
宝儿一怔,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好。”
她正准备去买,可一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傅斯宸。
他的酒气已经全都散去了。
云斯年见到他,也冲他笑了笑:“我以为你不会来。”
傅斯宸没说话,只是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看他苍白如纸的面色,他眼神中,难得的有了些悲伤。
“我怎么会不来?”他回答。
云斯年愣了下,哑然失笑,眼眶也难得的红了:“嗯,毕竟你总要送我一程,我才能心甘情愿的闭上眼睛。”
“没有那么容易死呢。”傅斯宸冷冷的睨着他:“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