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滔滔,滚滚东流。
山坡之后就是黄河了,山坡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声音,轰隆隆,河水咆哮着向东流去,那声响就如雨夜的一串惊雷,连绵不绝,转过山坡,眼前豁然开朗,河面泛着黄色的浪花,从西到东,倾泻而下,气势波澜壮阔。
搭着凉棚,依稀可见远处一条黑线,那就是对岸吧
大河大河壮哉壮哉
李靖挥动马鞭,直指河面,心中一阵汹涌澎湃,不由高声叹道。
身边的一干亲卫皆都无言,他们的大多来自河北中腹,多为博陵,河间人,平时很少离开乡野,若非天下大乱,这些农家人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得黄河一眼,自然心中澎湃,被这壮观的景象震慑得一时无言。
李靖回头望向身后,一杆杆长槊直指空中,槊尖反射着阳光,光华四射,银白色的盔甲,火红的战衣色泽分明,一股凛然之气冲霄而上,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转过山脚,陈兵于河岸之上,那气势一点也不输于眼前那波涛汹涌的大河。
过河过河
李靖挥动马鞭,指向对岸,放声高呼。
这一日乃夏五凤元年公元618,七月二十九日,此时,永济渠旁的童山,瓦岗军正和宇文军进行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
七月初,李靖受高畅之令率领三千人东征,攻打渤海郡,待攻下渤海郡之后再渡河进攻公顺占据的北海郡。
此时的渤海郡由王孝师部所占据。
王孝师一族乃渤海豪强。最初。王孝师为大隋海郡通守,受当时地郡守之命征集青壮,训练成军。以便抵挡流寇入侵。
经过多次和贼军作战后,王孝师练出了一只勉强可以算是强兵地队伍,之所以说是勉强,那是因为这只军队只能背靠高大的城墙作战,也只能在本土作战,若是包围家园。他们爆发出的战斗力非常了得,若是离开家乡到外地作战,军队地士气就会一落千丈,王孝师所打的几次败仗都是遇见的这种情况。
经过和变民军的多次厮杀,王孝师勉强保住了清池,南皮,盐山,乐陵。阳信等城池,至于那些广漠的乡间,除了一部分豪族的坞堡外,基本上都是流寇地活动范围。离城五十里外的土地大部都已荒芜,和北方大部分的郡县一般无二。
海郡和江都朝廷的联系几乎已完全中断。大隋的威严荡然无存,为了更好地保护家园,王孝师和当地的一干豪族合谋,将朝廷派来的郡守等官吏驱逐出境,郡内官员全由当地豪族担任,打的是保境安民地旗号,他们推选王孝师为主,自称渤海总管。
为了避免和大量变民军交战耗费实力,王孝师派人远赴洛口晋见李密,表示愿意遵从李密的号令,为此王孝师得到了将军的称号,成为了瓦岗军众多杂牌将军的一员,虽说他表态尊李密为主,实际上,李密鞭长莫及,根本就指挥不了他地部队,他只是挂瓦岗的羊头,卖地却是自治这个狗肉。
当初,李密派出使者前来渤海,北海,齐郡等地,号称各路变民军在王薄的率领下进攻平原高畅,当时,像孙宣雅,公顺,伏德,郑虔符等各路英豪皆领命行事,唯有王孝师借口病重,并未出兵,李密也将他无可奈何。
在没有看清楚天下大势的最终走向之前,像王孝师这样割据一方的军阀是不会轻易向某个势力投下所有赌注的。
战斗的结果证明了他的高瞻远瞩,王薄,孙宣雅等人大败而归,实力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大量流贼遁入豆子炕等深山大泽之中,歇息养伤,王孝师治下的渤海郡匪盗之流也大量减少,要不是高畅集团的势力委实太大了,就在一侧咄咄逼人,说不得他还要为高畅拍掌叫好。
很快,他得到了高畅击败罗艺平定幽州的消息,他心中感到了一阵不安,在他看来,太行以东,黄河以南已经没有任何势力能够抵挡得住高畅大军的步伐了。
按照他的本意是就此向高畅输诚,将瓦岗青色镶红滚边旗换为夏国火红色的凤凰战旗,其他的仍然换挡不换药,渤海郡依旧由他治理,他的军队仍然由他统率,在他看来,渤海只是区区一郡之地,又在大海边,为了夺取天下,高畅是不会对此大费周章的,只要他承认夏国政权就行了。
日后,高畅若是无力夺取天下,到时再易帜也未尝不可啊
然而,郡内的一些高门大族和豪强势力都反对他这样做,在这些时代精英看来,高畅所颁布的
令对那些贱民太过照顾了,对世家豪族的发展有所限不尊圣人,狂妄地自称神灵下凡,打压儒,道,释三家,因此,断不可与之同流合污,在他们想来,高畅就算平定了幽州,和幽州铁骑一番大战,实力也肯定有所损伤,断不会这么快就派兵进攻渤海,他多半会修身养息,积累钱粮,为大军日后南下争夺中原腹地打下基础,像渤海这样对其毫无威胁的小势力多半会置之不顾,所以,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的安全向其投诚。
王孝师之所以能占据渤海,完全是因为他得到了豪族的支持,所以,面对大多数豪族的反对,他只好否决了向高畅投诚的计划。
然而,出乎那些精英份子的意料,高畅回到河间不久,一只夏军就渡过运河,进入了渤海地界。
七月五日,李靖攻清池。
当地豪族段玉章蛊惑当地军民,说夏军乃虎狼之军,一旦城破,必定屠城三日,杀累收刀,于是,他募集了本族勇士和当地青壮协助郡丁守城,殊死抵抗。
然而,士气不管如何高涨,也是需要一些客观条件支持的。
清池这个城池城墙低矮,没有护城河,夏军来得太过突然,城防工事也为修筑,郡兵武器甲冑都不齐全,而与之相比,夏军的攻城器械甚为齐全,几乎是不需要什么休整,就搭建起了冲车和投石机,只是一个冲锋,前锋部队就上了城墙,攻破了清池。
攻下清池后,夏军并未像段玉章宣扬的那样屠城三日,进城之后,由于没有那么军营来容纳这三千军,士兵们大多就在街上席地而睡,没有人私闯别人府邸,就算是向市民要一碗水喝,也彬彬有礼,绝不强讨。
不管什么安民告示都比不得这亲眼所见,很快,清池人就像接受自己的子弟兵一样接受了李靖率领的夏军。
在李靖军中,有不少文官,城破之后他们就派上了用场,以他们为首,再加上当地一些和段家不对付的豪族子弟,他们组成了新的清池政府,负责安定民心,颁布政令。
段玉章由于抵抗天兵,段家一族的田地和家产大部都被充公,家丁被解散,随后,清池的敌情司人员跳了出来,在他们的怂恿下,一些曾经被段族欺压,被其迫害的人们跳了出来,向新政府控告段式一族,经过一番审查,段氏的罪行证据确凿,于是,段玉章和某些罪大恶极的族人皆被判斩首之刑。
由于说书先生,以及进驻清池的白衣神官的大力宣传,舆论走向被夏军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清池的民心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段玉章的前车之鉴在此,李靖军后面的行动就快速了许多。
七月十日,李靖攻克盐山。
盐山的守将也是一个死心塌地反对高畅的家伙,他决定据城死守,然而,城内的某些豪族害怕得到段玉章那样的下场,当天晚上,那些豪族子弟就偷偷打开他们控制的城门,放李靖军入城。
盐山攻克后,紧靠河间的南皮向乐寿派出了使者,主动投降高畅。
随后,乐陵,无棣,饶安三城也不战而降,李靖军进抵渤海郡城阳信城下。
李靖军抵达阳信城下后,城内守军分为了两派,仍然在为投降还是交战争吵,在敌情司安排在阳信的细作的鼓动下,城内人心惶惶,忐忑不安,一部分浪荡子纷纷上街来,打家劫舍,无所不为。
王孝师是主降一派的代表,他虽然掌握着郡兵,然而主战一派的代表势力也很强大,这其中以清池段族的亲家阳信陆家为代表,他们认为投降高畅不过是晚一点死而已,倒不如轰轰烈烈地杀上一番,对方只有三千人,阳信作为渤海的郡城,城墙高大,护城河宽广,再加上郡兵和各族私兵相加,人数不在对方之下,高畅军要想攻下阳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城内存粮也有不少,支持半年绰绰有余,等到那时,高畅还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吗
在某些敌情司细作的挑拨下,忠于王孝师的人和陆家的私兵打了起来,内乱一旦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孝师只好一条路走到黑,打开城门,放李靖入城,让高畅军来稳定乱句,恢复治安。
如此,李靖只花了一月不到的时间就占据了渤海全郡,将那些反对高畅统治的世家豪族大肆打压削弱之后,他率军南下来到了黄河,准备渡河进攻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