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个儿子,最大的一个儿子叫黄宏,今年二十来岁成年了,在他身上,并没有遗传到黄世仁的吝啬,否则,也不会筹集钱粮往平原城送来,只为保住他那个吝啬老爸的性命。
收到黄世仁求救的秘信之后,黄宏将庄园和坞堡的一干事宜交给了二弟黄天宝,自己带领数十个亲信家将分批进入平原城,准备伺机救出黄世仁。
不过,那个时候黄世仁还被软禁在郡守府,那里戒备森严,黄宏不仅找不到机会把老爹救出来,甚至,很难和他联系,每一次联系都要冒极大的风险。
当黄世仁被转移到自家府邸软禁的时候,黄宏才找到了营救的机会。
虽然,有一个小队士卒看守着黄府,负责监视黄世仁,不过,黄府毕竟是黄家的产业,对那里的地理环境,那些士卒远没有黄家人熟悉。
黄世仁回到自家府邸的第二天夜里,黄宏就潜入到了府中,瞒过院子外面看守的士卒,进入到黄世仁房中,父子俩密谈了一个时辰,商量如何逃跑。
对他们来说,逃出黄府非常容易,困难的是,该如何逃出平原城,逃出平原城之后,又该怎样抵御高畅可能对本家发起的攻击。
对此,黄宏已经有了自己的一整套计划,和黄世仁联系,主要是需要黄世仁的配合。在某些细节方面争取自己父亲地意见。
对如何逃出平原城,父子之间没有争议,对黄宏制定的逃跑路线,黄世仁也没有异议,只是,对逃跑后该如何面对高畅可能发起的攻击,两人之间有一些不同的意见。
黄宏觉得只靠黄家自身的力量,要想守住坞堡。抵御高畅军的攻击并不容易。故而,他决定召请外援,如果可能的话,不但可以守护家园,甚至能一举将高畅驱逐出平原。在黄宏看来,只有趁高畅在平原郡立足还不是很稳的这个时候发起反击。才有可能获得成功,要是迟疑不决,等高畅在平原郡站稳脚跟之后,反抗他地黄家只能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黄世仁并不同意他的计划,在黄世仁看来,凭着自家坞堡类似于平原城一般坚固的寨墙,以及坞堡内储藏的十几仓粮食,绝对能够抵挡住高畅军队的攻击和围困。
他认为,高畅的军队和一般地流贼没有什么区别。要不是有管平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在内策应,他根本攻不下有重兵守护的平原城。要知道。张金称的兵力远比高畅强大,进入平原郡的时候。号称十几万,这样一只军队,攻打黄家的坞堡十多天,除了留下几千具尸体之外,没有任何收获。难不成,高畅的军队比张金称还要强大通过观察,他发现,高畅的部队也就数千人而已。这还是他故意往多的方面估计才得出的数字。
如果,按照黄宏地计划。召请外援,到时候驱逐高畅之后,又该如何打发那些外人呢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要想打发走那些援兵,自家的粮仓又要大幅度缩水了,自家地钱库的银钱又要往外流动了,一想到那个场景,黄世仁就心痛不已。
很多时候,黄宏都猜不透自家老爸地想法,有时候吃小亏可以占大便宜,然而,自己的父亲就算知道日后能够收回比现在的支出更丰厚的回报,当需要他支出的时候,他依旧犹疑不决,无法决断。
在黄宏看来,对夺得了平原的高畅,要嘛就暂时臣服,忍受他的索取,毕竟,那些数目还是他们能够承受的,只要能保住家族也无不可。
不过,要是决定反抗他,就必须下定破釜沉舟地决心,要有你死我活的意志,一定要将对方赶出平原。要是没有外援,不管自家坞堡地寨墙有多么坚固,自己储藏的粮食有多么多,当对方在平原郡站稳脚跟之后,全力对付自己,自家的命运可想而知。对方可不是张金称那样的流贼,只知道破坏,杀戮,掠夺,在平原根本无法立足,对方有本地世家的帮助,在平原立足易如反掌。
然而,自家父亲却根本看不到这一点,这让黄宏心中升起了一种无力感。
其实,在来之前,他已经派出了使者去通知那些依附着黄家的小家族,以及和他们有联谊之好,通家之好的世家。就说由于收拢的流民过多,平原城储存的钱粮远远不够,所以,高畅准备出兵攻打各大世家的坞堡,掠夺他们的钱粮,抢占他们的土地,然后分配给那些流民。如果,不想家破人亡的话,他希望各个家族团结起来,组成联军,互相呼应,将高畅的军队击败。
这些谣言能不能有效果还未可知,不过,按照往常的情况,当那些流民军流窜到平原郡的时候,各个世家便是如此行动的,现在,顾,白,李,赵几大世家虽然因为人质事件被束缚了手脚,但是,只要他们黄家能够带头行动起来,还是能影响一大批家族的。
如果,他们能够抵抗高畅军的进攻,那几大家族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可能也会做点什么的
就算不能把那些小家族鼓动起来反抗高畅,黄宏还另外布下了一颗棋子。
他夫人的娘家是清河郡的大族,他的妻兄在清河通守杨善会帐下效力,在前往平原城之前,他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送到清河的妻兄处,把此地的情况告诉了妻兄,希望能够借到清河郡的郡兵相助。
要知道,杨善会的清河郡郡兵战斗力非同小可,不管是张金称,高士达,还是别的变民军都在杨善会手底下吃过大亏。
杨善会这人,黄宏和他也有交往,上次杨善会率清河郡郡兵协助杨义臣与张金称军在平原交战的时候,黄宏曾经押送平原各世家的劳军物资进入杨义臣的军营,他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黄宏了解的杨善会,是一个非常忠义的人,当初,杨义臣率军和张金称,高士达的变民军作战时,并没有明令要求北地各郡的郡兵来协助,杨善会是自动率领清河军来此助战的,并且,不是在一旁摇旗呐喊,敲敲边鼓就算了,而是真正担任了一翼的作战任务,几乎是每战必胜,与他对阵的贼军无不
甲,一溃千里。
这样的一个人,不会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要是贼军真的在平原郡站稳了脚跟,下一个目标绝对是与平原相邻的清河郡。
如果,坐等对方在那个时候发起攻击,杨善会就不是杨善会了,他得到黄宏的信后,一定会派出大军,趁高畅立足未稳之际,在平原世家的协助下,将高畅军驱逐出平原。
不过,因为黄世仁对黄宏的召请外援的情况略有微词,这后续的种种安排,黄宏就没有对黄世仁讲了,他想,到时候木已成舟,也不容自己的父亲反对。
对自己的父亲,黄宏怀有的情感非常复杂,一方面,因为是自己父亲,是赐予自己生命的人,从小在圣人的微言大义中熏陶的他,对孝看的非常重要;另一方面,他又非常不齿父亲为人处世的方法,父亲虽然聚集了大量的钱财,然而,黄家内部的凝聚力在所有的家族中是最低的,要不是,自己花费了大量的心思笼络人心,这个家早就土崩瓦解了。
在变民军流窜平原郡的时候,如果不是自己制造了一系列的谣言,说那些变民军要将所看见的男人全部杀光,将他们的女人全部抢光,他们的子女全部会被做成肉做军粮,那些早就心怀不满的佃户们不要说拿起武器走上寨墙抵抗贼军,恐怕还会打开寨门。将那些贼军迎接进来,将黄家洗劫一空。
父亲老了,从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来,由于吝啬地习性越来越严重,他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要是依然牢牢地掌握着家族的大权,本家未来的前景不可预测啊
这件事情过后,自己也该下决断了。虽然,作为儿子,强行剥夺父亲在家族的话事权,看上去,有一些不孝,然而。这却是对黄氏先祖最大的孝顺。
从某一方面来说,黄宏对自己的父亲还是有感情的,虽然,这个时候他有了夺取自己父亲权力地心思,却也是为了本家的未来所做的考量。
要知道,如果他真的是为了权力,大可以把黄世仁丢弃在平原不管,只要不按照高畅的命令向平原城运送钱粮,作为人质的黄世仁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就像最初所说地那样,他对自己父亲所怀有的感情非常复杂。这也是他的行为方式显得有些优柔寡断的原因。
黄氏父子虽然各怀心思,救助黄世仁逃离平原城。回到自家的坞堡的目标却是一致的,在黄府内外的配合下。大逃亡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展开。
第一步,首先要瞒过府邸内高畅派来的守卫,潜逃出府,并且,要让黄世仁失踪地事实尽可能晚的暴露,为逃亡争取更多地时间。
要办成这件事情非常简单,那些看守的膳食是由黄府负责地,厨房里的人是黄家原来的下人。在给那些看守喝的肉汤里,厨子放下了从黄宏那里得来的一些特别调料。喝下那些汤后,不多会,看守们就感觉到头晕脑胀,最后,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黄家的人就赶了上来,将看守们五花大绑,用布巾堵住嘴巴,然后,捆在柴房里,之所以没有下手杀他们,是没有这个必要。
毕竟,不可能把府上所有的人都带走,他们还要扮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按部就班地做自己地工作,以此来迷惑外面的人,制造一切如常地假象,为黄世仁的逃亡争取时间。要是杀了这些看守,事情暴露后,对方如果要报复的话,留下来的人就凶多吉少了,这就是黄宏没有下令杀那些看守的真实原因。
第二步,是如何逃出平原城,要知道,在这非常时期,城门口的检查非常严密。
黄宏和几个家将把黄世仁身上的绸缎衫子脱了下来,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然后,用一些奇异的药草熬的药汁涂满他的全身,那些药汁不仅让黄世仁白皙的肌肤变得漆黑无比,甚至,让他全身散发出一种恶臭,类似于死尸的臭味,这药草花了黄宏大量的银子才弄来的,不是一般的昂贵,要是让黄世仁知道,他又要心疼半天了。
然后,他们把黄世仁放在一个手推车上,伪装成死尸,推出城外。最近,城里面死的人不少,不时有人把路边的死尸放在手推车上推出城外掩埋,黄宏就是看到这一点,才制定了这个计划,毕竟,对死尸的检查远比活人要粗疏,甚至,根本就不会检查。
果然,那些守门的士卒只是用枪尖挑开黄世仁身上掩盖的草席,瞄了一眼后,就捂着鼻子挥了挥手,把他们放出城去。
在城外的一处,黄宏事先准备了大量的马匹,一出了城,离开城楼上士兵的视线之后,黄世仁马上从手推车上下来,一行人一路狂奔,赶到那个地方,上了战马,打马向自家的庄园狂奔而去。
现在,时间就是一切,要是能在事情暴露之前回到庄园,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骑在马背上,战马在颠簸的小路上飞奔,屁股上下挪动,远没有坐在轿子和马车上舒服,风迎面刮过来,初春的风仍然有些寒意森然,掠过面颊,就像小刀子割在上面一样,隐隐有些刺痛。
即便如此,黄世仁的心情依然非常愉悦,只是,他这样愉悦的心情又能保持多久呢
就在他心情愉快地打马狂奔之时,几十里外的郡守府。
高怀义从院子外匆匆地走了进来,院子的石桌前,高畅正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阿岚站在一旁,为他磨墨。
公子,不出你的所料,黄世仁逃跑了
嗯
高畅没有抬头,仍然低着头写着自己的字,他写的东西和别的人绝不相同,他用后世的标点符号把文章的句子分隔了开来,当然,在旁人眼中,那只是一些奇怪的符号而已。
写完这一句后,他抬起头,神色平淡地说道。
你传令下去吧,一切按照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