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凤兰好奇的说:“西王母好象无生老母嗦,啷个又种桃哩?听着象孙悟空偷吃的仙桃。”
赵如琢呵呵一笑:“你别再提无生老母了,被人听去惹麻烦,不过你说的也不错,这西王母听上去官大,其实权力并不大,可能只是个种桃的女人。”
马丙笃也乐了:“那你们俩就去这树上摘两个桃子吃了,一定长生不老。”
赵如琢赶快岔开话题:“怪不得唐伯虎写的桃花坞里桃花庵,古人确有因桃近仙的传统。”
曲珍听不懂这些,心下不住赞叹桃树的精美,看了一阵又把电筒移开四处观察,当黄色光柱移到桃树背后的石壁上时,在青森森的石壁中多出一块黑影,原来是石壁中凿出的一个低矮石龛,石龛里探出半个人头,斜向下趴着对着曲珍,表情似笑非笑。曲珍惊吓的啊出声来,赶快拉着马丙笃指着石龛。
马丙笃和众人都把电筒照了上去,光亮大增后,才看清这是一具傀儡的头,面施白垩眉描丹青,五官俱在栩栩如生,尤其是一双眼睛似用某种黑色晶石雕成,在电筒的照射下反着幽光,雪白的脸上嘴角微微翘起,说不出的邪门,就连自幼狩猎山林的曲珍都被吓了一跳,若放在普通女子可能立时就得瘫软。
伍泰西看着直皱眉:“求仙祭礼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造像,极是不妥啊!”
估计石龛离地三米左右,马丙笃就让小道士和黑头等搭起人梯,自己踩着攀了上去,这才看清了龛中的一应事物。
石龛极小,长宽深均不到一米,这具傀儡原本是坐在龛中,轻易不能看到,不知什么原因倒下才伸出头来,傀儡身下压着一块牌子,马丙笃用力掏出,再看了看并无他物就下到地上。
这是一块白玉雕成的灵位牌,上面写着繁杂的大篆文字,伍泰西借着火光轻声念出:“白玉龟台九灵太真金母元君,臣太中大夫平原朔奉。”
不待众人相问,伍泰西就解释道:“这个白玉龟台九灵太真金母元君就是西王母的民间祀号,而这个太中大夫平原朔,便是东方朔了,太中大夫是官职,平原是原籍,这里确是汉初的遗迹。”
赵如琢奇道:“老师,东方朔是武帝时的方士,这里难道是他修建祭祀西王母的?可是这种规模的营造绝对不是他个人行为,应该是奉武帝旨意的,怎么又会有他自己的造像呢?这可是违制死罪啊!”
马丙笃猜测道:“东方朔是上书自荐于武帝的,一时风光无两,却又自诩为大隐隐于朝,民间也以智圣称之,行事乖张很难琢磨。”
几人猜测来去均无法令自己信服,白先生这时开了口:“伍先生,马队长,咱看这东方朔就是借鸡下蛋!咱以前学戏当徒弟时,大角给把铜钱让买吃食,咱跑完腿也从里头抽上两三个,事情虽然小,道理一样的。”
白先生这话虽糙,却在情在理,反而最能符合现场情形。马丙笃刚要训斥白先生没有根据乱开口,伍泰西却哈哈一笑对白先生说:“你说得对!我们作学问时只顾着有字有据,考古中更是只依着正统典籍,却把人情世故扔在一边,往往造成许多无法解释和考证的悬案,你的话极有道理,多谢赐教!”说完就要施礼,白先生唬得赶快阻拦。
伍泰西虚心谦学的姿态让众人深感佩服,众人又把旋转的地面和桃树乐曲讨论了一番,伍泰西也不知这两样是遵循何制,甚至从未听说过,只能让赵如琢多听几遍勉强记下曲式,考察返回后再行考证。
钻过第二段山洞后豁然开朗,伍泰西和两位姑娘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被这神奇的世外天地震慑惊呆了。站在洞口望着四周入云的高峰,又瞻望了一阵吊桥对面那葱郁的台地,耳边只传来深涧中流水的急响,面对此情此景有万种疑惑,却问不出一个字。
在洞口盘桓了一会,依着前面定好的分工,小道士和黑头、迷糊检查吊桥,白先生持枪巡视警戒,三个藏族队员修整从洞口下到吊桥平台的这一段石阶。马丙笃扶着伍泰西,与赵如琢及两个姑娘先下到桥柱的平台,桥柱后一处两人宽的山缝即是绘画所在,山缝的石壁显然经过打磨平整,绘着一整幅斑斓图案,下面蓝底白边的浪花翻腾拍岸,水面上喷薄出一轮红日,即是赵如琢说的海水江崖图了,葛凤兰看了就笑:“啥子海水江崖,这硬是戏台上的官袍嗦!”
赵如琢嘿嘿一笑:“戏袍上的这种图画就叫海水江崖啊,难不成我说这里画着一身戏袍?”
此处天光从浓厚的白云里透下,景物十分醒目,伍泰西不用电筒,贴在壁前仔细看着这幅图,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几人也不打扰,在石缝外耐心等候,良久,伍泰西踱出石缝,赵如琢搬了块石头请伍泰西坐下,伍泰西坐定后摸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才开言:“这处画作是明早期风格,上面的青狮也的确是一品武官的仪制。”
马丙笃问道:“为什么青狮是一品武官呢?”
伍泰西答道:“朱明从元蒙手中恢复汉家河山,为强正统,礼仪方面均仿效汉唐,官服上以文官飞禽、武官走兽加以区分,所以只要袍服上绣着走兽定是武将无疑,一品青狮,二品三品以下沿用虎豹熊彪等等。”
马丙笃又问:“师叔可知这幅图应在哪位武将身上?”
伍泰西沉吟道:“我刚才观察到,有一艘楼船隐藏在浪间,船头立有一人,却是身着蟒服,如果这青狮暗合的一品武官和船头身着蟒服的是同一人,那就有答案了。”
马丙笃急问道:“会是谁呢?”
伍泰西答到:“郑和。”
马丙笃思量着说:“师叔,为何会是郑和而不是别的武将?明代掌权太监众多,为何确定是郑和呢?”
伍泰西解释道:“答案就在这蟒服上,蟒服与皇帝所穿的衮龙服相似,看上去就是龙少了一爪,本不在官服制度之内,而是明朝特赏大宦官和宰辅的赐服,而宰辅不能任武将,普通武将又没有蟒服,所以定是宦官无疑。”停了一下,伍泰西接着说:“宦官虽手握重权,但普遍品级不高,搏个四品就基本到头了,历代文官太监里品级最高者莫过于李莲英,被慈禧赏了个二品顶戴,魏忠贤虽然号称九千岁,但那是胡来,更不是武将职份,所以能集武将职份和一品功名于一身的,只有郑和一人。另外,这画上茫茫海水、船头独立的气势,也只有七下西洋的郑和相配了。”
马丙笃回忆道:“前晚妙空说过,日本人曾得了一本《郑和出使水程》,里面提到郑和也发现过这个地方的地图,看来这幅画即使不是郑和所绘,也和他有莫大关联。”
由于山缝内狭小无法拍照,赵如琢在缝间铺开架板准备临摹这幅画,葛凤兰和曲珍拿了皮尺帮忙测量,即将画完时,小道士过来报告说吊桥已经全部检查好,通行无虞。
马丙笃将队伍集合起来依次过桥,为怕吊桥不稳每次只过一人,桥上木板虽没有全部腐朽,脚下却感觉酥软,好在小道士等人仔细检查过,承受百余斤重量还是不成问题。
过桥后众人站在了密林跟前,在洞口远望时一片绿荫十分清翠,现在却觉得浓重阴森,青烟状的薄雾无绪飘荡,时隐时现。马丙笃发现林间似乎有一条石板道路,虽然被树木和杂草掩盖,但还能依希辨认,有路就好办,迷糊和黑头继续开路,一行人保持警惕徐徐进入了丛林。
进去不足二十米,光线就暗了下来,树高草深,藤条攀援,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树木也与外界大不相同,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即便马丙笃自小在草药堆中长大,也不禁看花了眼。
首乌、黄芪、灵芝、天麻、杜仲、丹参……任何一株的品相都在上上之选,若能作为培育母本,则对中药是极大的促进,父亲马印恒经常说起人力种药后药性退化的现象,若以后能从此移植,虽路远艰难但也有价值。
马丙笃思考着药材有些走神,猛一抬头发现林子更深,黑色愈重,几乎看不清周遭十米距离,温度却是越来越高,林间没有一丝风,溽热难当,伍泰西已经大口喘息了,队伍中除了小道士,也只有曲珍和葛凤兰没有任何疲备模样,前方不时传来迷糊的平安哨声,还有黑头伐树开路的劈砍声,不过这声音也是越来越小,看来这二人力气也消乏了。
马丙笃干脆喊了一声停,考察并非行军,不求一味赶路,只要平安抵达即可,众人凑在一起休息,找几根断木坐下吸烟喝水。
黑头擦擦汗说道:“这林子难走,不象大山里还有个沟沟坎坎,让人热得不行。”
曲珍这时也说:“马大哥,这里树和我们波密大山象的有了,一样热,可是,没有动物,也没有鸟。”
迷糊也反应过来:“就是啊,饿在前头啥也么看见,这地方么有一个活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