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曦颜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班飞机上的,原定的救灾医疗队没有自己,尽管在西宁长大,可是从未去过西藏,那里的蓝天更加纯粹,雪山更加挺拔。恰好护理组长是自己实习时的老师,几次央求下老师终于同意带上自己,没想到就遇上这残酷的灾难。
同来的十几个同事只剩下自己,虽说护士对死亡并不陌生,可是这次眼睁睁的看着同伴瞬间消失,心中仍无法相信这是事实,相比飞机上的一百多名死难者算是幸运,可是医疗队只剩自己一个人,伤心和无助错宗交织根本无法入眠,怔怔想着又流下了眼泪。
自己的幸运也算偶然,在飞机上翻看杂志时,发现邻座靠窗的人出现在封底的广告上,不由把照片和真人悄悄看了几眼对比,这位策划师五官明朗,眸黑如墨,冷峻中透着睿智又不失优雅。如果不是去阻止他们,此刻我是不是也睡在冰湖里了呢,依着自己胆小的性格如果不是他,我会不会开口阻止呢?
刘曦颜钻进一条厚厚的睡袋尝试平静下来,睡袋只有一条,可是闭上眼却根本无法入睡,只是呆呆地望着火光出神.
风没有边际呼呼的刮着,大地模糊一片透着无尽的苍凉,刘曦颜的泪水堵塞了鼻子,越来越感觉呼吸困难,索性支撑着坐起,这个动作让冷风带走了睡袋中勉强聚出的温度,身体不由打了个寒战。看着不远处倚在衣服行李中的那两个人,刘曦颜心想,他们把睡袋和最厚的衣服都给自己盖上,一定很冷吧。于是钻出睡袋翻找些行李箱中的衣服走过去分别披在两个人的身上。彻骨的寒风让刘曦颜不敢多停留,赶紧走回自己的睡袋钻了进去,昏沉辗转间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在这高寒地带生命尤其脆弱,明天又将如何呢?命运像无形的手把三个人联系在一起。月光下,泛着银辉的雪山以桀骜的姿态冷冷俯视,不为脚下蜷缩的渺小生命所动。
清晨,空中飘起了雪片,阴云重重,风却不是很大。
刘曦颜睁开眼,在这样一个寒冷缺氧的地方,居然睡了这么久,看看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快9点钟了,环顾了一圈这个行李箱堆出的营地,马鸿陵和小措都不见了,刘曦颜顿时着急起来,就在她站起身准备大声呼喊时,马鸿陵从矮崖上面露出头,问道:“你醒了?没事儿吧?”
刘曦颜用力点点头,她很清楚,没有任何装备和训练,在冬季高海拔的野外露宿却没有感冒是多么幸运的事情,要知道高原肺水肿脑水肿是随时要命的。
马鸿陵和小措从崖上下来,三个人就前途开始了讨论。
马鸿陵说:“刚才看了地形,现在我们是在一个不大的山间盆地中,只有西面有个缺口,相信也是昨晚飞机飞进来的地方,否则我们会一头撞在雪山上。昨天飞机从北京起飞,经停西宁后,又大概飞行了半个多小时,按照一般客机700公里的时速,我估计迫降的位置是玉树到果洛之间,还没有到西藏,应该是可可西里黄河源一带。”
小措接着说:“我看东面的雪山更高,可能是某个山脉的主峰。”
马鸿陵对刘曦颜说:“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再找找物资,等待救援,另一个是搞清楚我们的位置,自己去找出路,你觉得怎么样?”
刘曦颜哪里想过这些,大脑仿佛空白一样,没有反应。
马鸿陵苦笑了一下,说:“也不是让你决定,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毕竟我们只有三个人,做任何选择都要全票通过才有生存的机会”
小措说:“如果等待救援,那就要考虑两点,第一,我们能找到的物资食物是不是够用,第二,救援队知不知道我们的位置,何时能到来?而如果自己出去找出路,就要决定向哪里走和走几天,而且要面临冬季高原野外行走宿营的艰险。”
刘曦颜想了想说:“我赞同等待救援,因为我的队友都在这里。”说完她转过眼,望向那吞噬了一百多条生命的冰湖。
马鸿陵说:“好!那我们的意见就一致了。现在我分下工,小措,你去东面的山下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做营地,这个地方风大太冷,可能有野兽,你不要走太远,半小时以内的路程快去快回。”
马鸿陵转向刘曦颜:“你负责寻找食物,找个空箱子,把所有能吃的都装起来。”最后指指自己:“我来找燃料,没有火我们坚持不下来。”
小措点点头,向着东面高大的山体出发了。马鸿陵带着刘曦颜,顺着飞机迫降的滑痕一路探寻,在破损的行李中翻找着。
刘曦颜对身边低头搬弄行李的马鸿陵说:“谢谢你昨晚救了我,我当时都忘记说谢谢了。”
马鸿陵好不容易把一个被雪冻硬的行李箱打开,大口喘着气回答道:“你也挺坚强,我以为你要哭一个晚上。对了,你叫什么字名呢?”
刘曦颜悲凉了很久的脸色浮现出一丝轻松,说:“我叫刘曦颜,你叫我曦颜就好。”
马鸿陵说:“我姓马,叫马鸿陵。”
刘曦颜微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我昨晚在杂志上看到你的照片了。”
马鸿陵尴尬的说:“别信那个,除了名字和照片,其他内容都有水份,和我一起的叫小措,是个热性子,也是我的助手,我那广告就是他给弄到飞机杂志上去的。”
两个人边说边找,居然收获了不少的东西,除了剩下的航空快餐,还发现了一个户外团队的大部分装备,从背包到冰镐,气炉头灯什么的几乎完好无损,却可惜的是一部GPS手持机和卫星电话彻底摔碎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回到湖边临时营地,不一会小措也走了回来,高原的跋涉让小措气喘不止,缓了一下后,小措指着高大山体说:“大概步行四十分钟,那里有个废弃的寺庙,虽然房子都塌了,但还有几面墙可以挡风,对了,庙的后面还有个山洞,看样子挺安全,就是离地面有点高,不太好上,我下来时都摔了一跤。”
马鸿陵说:“你都不太好上,那一般的野兽也不好上,我们去吧。”
于是,两男一女拖着登喜路的真皮商务旅行箱,扛着彩条布的大编织袋,背着65L的博格纳专业登山包,在渺无人迹的荒原上蹒跚行走。
中途休息了七八次,五十分钟后三人走到了巨大的山体下,雪山通体银白,泛着刺目的银光,但是靠近山脚的三十多米因为过于陡峭,没有积雪,深灰色的石头裸露着,努力承受着冰雪的积压,怎么看怎么象一座谷囤。
寺庙在雪山前三四十米的地方,非常小,已经坍塌殆尽,从遗址上看也就一间经堂外加两间僧舍的规模,几堵半人高的矮墙之中,乱七八糟的堆着残破的木椽和石块,要清理成为营地还得费些功夫。
山洞在庙后的石壁上,距离地面两米多高,呈狭窄的三角型,仅容两人并排站立,洞高有三米左右,似乎当年的经堂正好遮挡住了洞口,洞口到地面的石壁上有一串小巧的石窝,但已经损毁得差不多了,分不清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开凿的,看来刚才小措就是在这里摔下来了。
放下行李后,小措熟门熟路的爬上洞口,马鸿陵对刘曦颜说:“曦颜,你在这里等一下,我上去看看再想办法拉你上来。”说完也攀了上去。
洞内没有想象中那么黑暗,也没有野兽巢穴的痕迹,马鸿陵打开一支头灯,和小措向内走去,山洞不长,只有二十几米,尽头拐了一道弯,整体象个规则的7字,洞穴下宽上窄,剖面呈三角形,和洞口的形状完全吻合,尽头的弯道后被一面石壁阻挡着,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岩洞。地面还算干燥,雪花只飘进洞口一米多,就目前来看,是躲避风雪野兽,等待救援的绝妙去处了。
两人回到洞口,马鸿陵下到地面,把行李一一抛给小措,然后对刘曦颜说:“我和小措再回去湖边一趟,这里虽然有些椽头,但不好点燃,我们去找些能燃烧的东西,你要是走不动,就在这里等会,我们两个小时内肯定回来。”
刘曦颜柔声恳求:“我们一起去好么?我不敢一个人呆在这里。”
马鸿陵只能点头,三人返回湖边,翻找了所有行李,也没有什么助燃的东西。
马鸿陵突然想到什么,大声说:“飞机上不是有油么?”
小措说:“可是飞机都在水里了呀,难道油浮到水面上能捞一些?可是冻上了没法下手啊!”
马鸿陵说:“飞机的大部分油都在机翼里,落地时有个机翼在冰上断掉了没有落水,那里应该会有些残油。”
小措一听,立刻向遗留在地面上的半截机翼跑去,结果真在机翼内发现了残留的油料:“快找容器,瓶子盒子都行!”小措大声喊。
很快,两人装满了几个饮料瓶子的航空汽油。
马鸿陵说:“今天虽然云很厚,天气不好,但是救援队肯定在路上了,机翼里的汽油还有不少,我们应该在这里生堆火,为搜救飞机标明方向。”
大家都很支持,于是一个由拉杆箱、座椅垫和衣物组成的火堆,在航空汽油的帮助下被点燃了。由于风小,黑烟冲天而起,直接进入阴云中,三个人瞪大了眼向空中眺望,尤其是小措还竖起耳朵静听飞机的轰鸣声。
两个小时过去了,五个小时过去了,还是那么安静,空中连只鸟也没有,眼看已经下午六点多,马鸿陵叹口气:“今天可能没有希望了,我们的食物都在山洞里,先去吃东西吧,哪怕救援队来了,我们再从山洞过来也不晚那。”
三人忍着饥饿,抱着几瓶汽油一步步挨到山洞下,小措先一步上去,把在湖边用衣物拧成的绳子放了下来,刘曦颜抓住绳结,踩着石窝向上攀爬,就在快接近洞口时,突然脚下一滑,手上无力,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向下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