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
所有的问题最后都集中到了这一点上。明军有粮,但皇太极早就将辽东、辽西两地百姓清空,他们的粮食最近也是从关宁一带运送而至。可关宁吴三桂和祖大寿的那点儿家底儿根本就不够养活这么一支大军,何况,除了十三万张嘴之外,他们还有四万匹马要喂。而除了关宁一带,重新复起的各地农民军也迫使大明朝廷不得不加紧调派人马,前往剿灭。可调派人马自然也需要粮食,虽说只是几十万人,可这对早就已经挤不出什么实在货的大明王朝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南面的杨嗣昌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粮食,祟祯在给了他二十万两饷银之后,便命其“就地筹粮”。而相比起深得祟祯信任的杨嗣昌,洪承畴却有点儿“朝中无人”的尴尬。虽然祟祯和北京的朝廷也知道事关重大,使劲儿地帮着筹措了一批粮食运过来,可是,这些粮食从京师起运,再过山海关,然后沿宁远、锦州等地运过辽西,再运至辽东,期间还有将近一半的消耗,可想而知有多艰难。要不是洪承畴未雨绸谬,一直在暗中积蓄,又有楚钟南先前给他提供了两个月的粮食,明军恐怕早就无法做到现在这样的沉着了。
而相比起明军,满清一方就显得惨多了。皇太极将百姓北迁,目的是想在北方先屯下来,看明军和小北荒为了争夺辽东而大打出手。这当然需要时间,所以,大批的粮食早早地就被当作种子种了下去,而除此之外,背井离乡的一百多万人既要盖房种地,又要吃喝拉撒,这些人的口粮,一天的量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不过,在强行迁移的时候,皇太极就已经跟汉人百姓撕破了脸,十多年来做出的缓和民族矛盾的努力也早就被他扔到了天边。皇太极拿出了昔日女真人的凶狠劲儿,没有粮食就抢,不给就杀!以残酷的镇压换取前线所需要的食物,但即使如此,加上蒙古方面提供的一些牛羊,满清大军也仅仅只是能够支撑而已。
这也就促使战场上出现了一个怪现象。
被包围的最严密的铁岭反倒是最不缺粮的,虽然还要喂着两万匹战马,可总体来说还能支持下去。而包围在外面的满清军队,还有祖大寿、吴三桂等军队,日子却一天紧过一天。不过,明知道大家都开始缺粮,多尔衮、多铎兄弟却并没有去截断被祖大寿等人派去运送粮草的队伍,而祖大寿等人也没有去阻挠皇太极去北面筹粮……
大家似乎都在等,看谁先撑不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祟祯十四年元月,刚刚过完了年的平壤迎来了一拨特殊的客人。
……
林喜和赵长山带着两百多人的锦衣卫,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早就换了主人的城池,进入了平壤的驿站。而跟他们两人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瘦小干枯的小老头儿。老头个子不高,两只眼睛就像是蛤蟆一样鼓突出来,眼神也似乎十分迷蒙,可是,对于这个老头儿,林喜和赵长山都十分客气,尤其是林喜,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虽然排名靠后,却是有着指挥锦衣卫和东厂这两大特务机关权力的高层,整个北京朝廷能比得上他的人也已经没有几个,他都对人如此客气,可见这老头来历不一般。
“钱大人请放心,楚钟南与我二人有一些交情,这人待人不错,不会让咱们久等的。”客房里,赵长山正在跟那老头说话。他这几年混得比不上林喜,不过,这并不是说他本事不行。而是调查局的江冬觉得他这人平时相对沉默寡言,不太适合跟人交际,所以,最终选择了将林喜推上高位。太监立功升职的机会少,但一旦立了大功,再有上层的关系,上爬的速度也是极快。林喜占了这个便宜,倒也没忘了几十年的老兄弟,在他的帮助下,赵长山如今也在御马监谋了个位子。而所谓的御马监,也并不只是管皇宫的马匹那么简单。实际上,御马监的地位并不比司礼监差。大明宣德年间,司礼监因获得了“照阁票批朱”的批红权,又提督东厂、掌皇城内仪礼刑名,地位上升。至正统初年,王振掌司礼监,司礼监遂为内府第一署,内府各衙门间的尊卑关系和职责分工也重新构成。但是,由于王振鼓动英宗贸然出师,导致土木惨败,其后又发生司礼监太监曹吉祥与其侄曹钦的兵变,动摇了司礼监的独尊地位。而御马监则因提督四卫军参与北京保卫战及平定曹吉祥兵变,地位得到加强,遂有提督京营及西厂、兼管皇庄之权,与司礼监成抗衡之势。正德时,御马监的势力事实上已全面超过司礼监,武宗甚至令御马监太监张锐提督东厂,侵夺司礼监的已有职权。而且,在司礼监任提督东厂或掌印太监的,也多出身于御马监,如谷大用、魏彬等,均以御马监太监转衔司礼监。与此同时,御马监出纳令符火牌,侵夺了印绶监的职权;镇守中官采办土物贡品,侵夺了御用监的职权;御马监扩占草场、皇庄,既与勋戚贵族,也与内府各衙门的当权太监发生矛盾。虽然到了后来的嘉靖年间,御马监受到了大规模的清算,但如今,御马监在京城却依然拥有着极大的兵权,是拱卫京师的重要力量之一。
“赵公公放心,钱某并不是等得焦急,只是在猜测那楚钟南是否会按皇上的旨意行事。他的北荒军毕竟不比关内各军啊。”老头微微摇头说道。
“正因为摸不准他的脉博,所以才要您钱大人出马呀。”林喜笑了笑:“您钱大人名满天下,就算是在朝鲜也多有仰慕之人。朝廷此次将您从南京调回京师,也是知人善用。”
“知人善用?呵呵……”老头轻轻笑了笑,但笑容里面却让人看不出到底有什么意思。而这时,客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兰缎儒衫,青巾束发,典型的富家书生打扮的年青人走了进来。不过,虽然是一身男装打扮,举止也有板有眼,这人年青人的身材却异常的娇小,似乎缺少一种男子的阳刚之气。再瞧面貌,明眸生辉,鼻挺嘴秀,皮肤白嫩,清秀有余而刚健不足。
“如是,有事?”老头看到那人,笑容益发的灿烂起来,仿佛绽开的第二春,竟不顾两名大太监在侧,起身将来人搀到了自己刚才的座位上。
“呵呵,柳公子!”林喜笑嘻嘻地朝年青人拱了拱手,赵长山也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在意刚才老头的举动。
“如是在偏房呆得无聊,冒昧打搅二位公公与受之商议正事,还请见谅!”年青人示意老头也先坐下,又朝林赵两人抱拳说道。
“呵呵,无妨无妨,柳公子肯打搅我二人才是我二人的荣幸,若是别人,恐怕就是心里想,也只能干瞪眼呢。这是我二人的福气。”林喜嘻嘻笑道。
“如是,这一路疲累,你应当早早休息才是。”老头在又一边关心地说道。
“初到异地,难免有些心中不安。受之,不知你与二位公公刚才在聊些什么?”
男装打扮的女人正是赫赫有名的秦淮名妓柳如是。此女本名杨爱,一说杨朝,杨影怜,杨云娟。十岁那年因家庭窘迫被卖入娼寮。娼门卖俏所必备之技艺,便是她人生的第一章,因天资聪慧,容貌俏丽,诗文丹青出色,颇负声名。柳如是本改名爱柳,因读辛弃疾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故自号如是;后又称“河东君”、“蘼芜君”。虽为妓女,却非常憎恶卖笑生涯.在松江,她以绝世才貌,与复社、几社、东林党人相交往,常着儒服男装,与诸文人纵谈时势,诗歌唱和。柳氏择婿要求很高,许多名士求婚她都看不中,有的只停留在友谊阶段。可谁也没有想到,在柳如是挑来挑去,却看上了老东林党领袖钱谦益。此时的钱谦益已经年过半百,几近花甲,柳如是却才芳龄二十。虽说曾为东林领袖的钱谦益是常熟著名才子。早在多年前便已驰名文坛,家中府第连云,肥田千顷,奴婢过百,财力雄厚。但早年被周延儒、温体仁打击,被指控纳贿舞弊,革职在家已十二年。这样的两个人,怎么看都不相配才是。可是,柳如是就是这样坚持,虽然这时两人还没有正式成亲,但柳如是已经确定了“非君不嫁”,钱谦益也老来发春,准备纳了柳如是。可是,就在众人准备看一场“才子配佳人”的好戏的时候,北京却突然传来圣旨,要钱谦益进京。这件事简直就让人莫名其妙,不过,圣旨是不能违背的,虽然罢官十二年,钱谦益也早就断了官场仕途的雄心壮志,可既然有了机会,难免还是想顺着往上爬一爬。于是,两人暂时停止了筹备婚嫁之礼,一起到了北京。然而,钱谦益却没有想到,祟祯突然想起他却并不是想重用他或者怎么样,而是让他担任钦差,前往朝鲜!目的也非常简单:说服楚钟南出兵为洪承畴助战!这个任务绝对艰巨,钱谦益虽然早已远离朝廷,却非常明白这其中的艰难,本不愿接下来,可是,柳如是却非常支持,认为正是国家危难之机,钱谦益理应肩负起相应的责任,为国效力!
钱谦益自然不愿让女人瞧扁,而且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深深的明白柳如是的热血刚强。这个小娘子虽然出身青楼,却绝对说一不二。他要是敢就在圣旨面前退缩,这门尚未完成的婚事十有八九要吹。虽然他并不在乎身边少了一个美女,但却非常不愿意丢弃一名知音,更加不愿意丢了这张老脸。毕竟,他们的这场老少配的婚姻已经传遍了天下士林,更已经惹的许多江南才子不满,但婚事毕竟还没有完成,两人也还没有拜天地,如果柳如是因为他的退缩再把他给蹬了,他这张老脸可就没处混了。
于是,无奈之下,钱谦益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平壤。而柳如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支持,也女扮男装,先跟随其一起上京,然后又混在钦差队伍里来到了朝鲜。本来,这种行为是很不合规矩的,但此钦差不同于彼钦差,而且林喜和赵长山两人也不愿为这件小事让钱谦益不痛快,便也默认了。
“呵呵,其实也没有聊什么。只是不知道楚钟南会不会听从皇上的旨意罢了。虽然他早就自称大明臣属,可毕竟也是一方诸候啊。”林喜笑道。柳如是不同于一般女子。只是他和赵长山早年被“拐”,又一直呆在赫图阿拉的汗王宫里侍候,文化水平不高,所以,平时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不过,名人,又是漂亮的名人,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再加上柳如是因为他们是钱谦益此次的帮手,沿途也颇为客气,所以大家相处的还不错。而且,林赵两人也算不上健全的男人,又有小北荒暗谍的身份,并不怎么忠心于大明,对女扮男装的柳如是加入到这个队伍也就没有太多反感。而柳如是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子居然能坚持跟他们走过这么长的一段路却不叫苦,林喜和赵长山都极为欣赏。
“如是也曾听过这楚钟南。听说他赤手空拳打下了如今的一片基业,还是前宋遗民……既是汉人,理应为国效力才对。而且,听说他跟虏酋爱新觉罗氏还是死仇,如此一来,相助朝廷剿灭鞑子自是理所应当。又怎么会不听皇上差遣?”柳如是一脸认真的问道。
“呵呵,柳公子,事情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个楚钟南,可不是好说话的家伙。”林喜摇头笑道。
“林公公所言不错。如是,世间热血男儿虽多,但统兵大将之中,却罕有此等人。何况这楚钟南更是从西方蛮夷之地归来,纵是前宋遗民,恐怕也已经不晓得几分忠义之事。要不然,他又岂会不顾朝廷的颜面直接打下了朝鲜,还弄出什么‘土改’?”老头,也就是曾经的东林党领袖钱谦益在旁边叹道。
“既然有如此担心,又为何要让他出兵助战呢?”柳如是又问道。她在秦淮青楼的时候就经常与复社、几社、东林党的成员纵论时势,跟复社领袖张溥等人还是朋友,自然没有什么这个时代“乖女人”的觉悟。
“如今洪承畴与虏酋皇太极成僵持之势,两家谁也不敢轻动,这固然是因为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也实在是害怕楚钟南会在背后插上一手,担心两败俱伤之后,被此人得了渔翁之利。毕竟,楚钟南手中实力强大,北荒军更是曾与鞑子的八旗铁骑争锋多年,非同小可。”钱谦益答道。
“原来如此。我道洪亨九在关内之时,剿灭各地暴乱直如摧枯拉朽,为何到了辽东,持九边精锐,却只能与鞑子相持不下,原来是担心背后受袭。这楚钟南,实是可恶。”柳如是捏着粉嫩的拳头晃了晃,愤愤说道。可是,她话音刚落,却听外边传来了一阵推摔搡搡的声音,接着,又听有人大喊:
“老林子,老山子,你们这两个老太监,在不在?让这劳什子锦衣卫拦着老子算个屁事儿?”
“咦?”正旁听的林喜和赵长山同时站了起来,林喜更是抠了抠耳朵:“这声音有点儿熟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