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主仆驱赶马车,一行数十人在山道中艰难穿行。
祝家女眷夫人都走不得长路,只能坐与马车中,翻山过岭时,还须得那些武人后面推扶马车。
两边是青柏古松,万山老林,路途泥泞不堪,马车走过,流下一道半尺深的车辙。
一路走了数个时辰,约莫到了申时【下午三点】终于出了秦岭深山,到了平坦路段。
“前面不远,即是三岔口,一条往北通关中,一条往南通巴蜀,一条往西,通固城,定远二县。”金游打马回转,杨鞭指着前面,朝正自闲聊的钟祝二人说道。
祝玉遐闻言,俯首躬身,朝钟七重重一揖到底,面露不舍道:“谢泓师昨夜救我一家数十口性命,即将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此恩难报矣。”
“休说甚报不报恩,你不怪贫道打坏你美妾的躯壳便好。”钟七摇头一笑,淡淡说道。
“弟子怎敢,无心之失,不为过错,况且…况且…”祝玉遐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
却是这个时节,男重女轻,除了正妻地位高贵,小妾只是比仆人地位高一点。
有的富贵人家,每年都纳几个妾,不想了直接赶出家门,也没人说啥,要是小妾犯了重错,甚至会被主家当堂打死。
“公子,况且什么…”一旁的金游赶过来插话道。
祝玉遐见他来插话,撇撇嘴道:“没什么,没什么,金师父听错了…”
嘴上这样说,心下却道:“红尘万贯家财,王爵贵箓,不过转瞬成空,美女权势,于我犹如浮云。
唉…叵耐我一代单传,要传宗接代,还要继承祖业,被世俗所束缚,不然跟这仙长上山修行,自由自在岂不妙哉。”
金游看其神色,知道自家公子在想什么,也不多言,摇摇头转身催促众仆人加快脚步。
倒是一旁钟七见此,抚须一笑,意味深长道:“祝公子一路保重,若有坎坷难事儿,或是日后顺路,就来午山伏魔宫来寻贫道…”
祝玉遐重重点头,正要说话,却忽闻那路边儿山坡上,一阵道歌声传来:
“走盘无不定,圆明未有方。
三三勾漏合,六六少翁商。
瓦铄黄金焰,牟尼白昼光。
外边铅与汞,未许易论量…”
钟七等人斜眼望去,那山坡荆棘中,一道人跨虎走出,瞧他怎生模样:
莲花玉冠双抓髻,绛朱袖袍两宽风。
云袜芒鞋浊不染,红尘甲子任翻腾。
祝玉遐见这道人玉面安然,身背宝剑,坐骑一条黄虎,非凡人模样,忙上前躬身道:“仙长请了,不知自何处来,有何指教。”
道人哂笑一声,并不答话,也不拿眼看他,反倒是紧紧盯着人群中的钟七,昂首道:“钟泓继,贫道在此候你多时了。”
钟七看了他座下黄虎一眼,轻笑问道:“张道友,许久不见,莫非是修成法力了?”
“哈哈哈…”张绍阳仰天大笑几声,转头又道:“贫道已经修成仙术,不知钟道人你,有多少道行,能不能与我相抗几合…”
祝玉遐等人不明所以,不知这道人在此等候作甚,不过见这道人似乎来着不善,便也纷纷抽出兵刃,警惕的看着张绍阳。
“哦…对了,我那个废物师叔也是死在你手吧…”张绍阳摸了摸下巴,冷笑道:“那就是新仇加旧恨,钟泓继,你今日难逃一死…”
言罢,抽出宝剑,明幌幌一条清泓,催猛虎来打。
钟七见此,亦取双锏迎上,乒乒乓乓,顷刻间,已是交手数合,张绍阳有坐骑助力,居高临下,一时于钟七打了个平手。
“快去帮泓师,把那妖道拿了…”祝玉遐见俩人没说两句,就打起来了,不由朝身边金游等武人催促道。
金游等人亮出兵器,这边儿钟七却朝祝家众人道:“你们莫插手,他是仙流中人,道法神通非凡人能挡,速去吧…”
祝家众武人闻言,面带犹疑的看向祝玉遐,想上手又怕哪些妖术诡异,不上手,又怕公子责罚。
交手试探数合,俩人俱未尽全力,钟七见此,虚晃一招,翻身跳出战圈。
张绍阳也收剑催虎退开,转头朝祝家众人喝道:“快滚…若多留片刻,叫你等碎尸万段…”
金游几人见这道人没用法术,以为本平平,闻言纷纷面带怒容,就要动手。
张绍阳冷笑一声,捻诀念咒,默颂真言,喃喃之声,似鬼神低吟。
忽而阴风阵阵,山摇地颤,黄沙顿起,祝家众人慌忙以袖掩面,向车后躲避,几个女眷更是惊恐尖叫。
“白日显圣?”
钟七巍然不动,见张绍阳施法,有些惊疑不定道。
却是这显圣分为两种,一种是神魂夜游,只能夜间施法,显现仙术。
一种是白日显圣,到了这个地步,道人的厉害初步展现,能白天施法,呼风唤雨,号召风雷,堪称陆地神仙。
“山精野怪,魑魅魍魉,受吾号令,凭吾驱策,一合知悉…”
随着真言传遍数里,满山震颤,虎鹿豺狼奔走,卷起黄烟阵阵,百兽奔腾,真如强军布阵一般。
四下山岭,冷风飕飕,黄沙满天,这厢壁,犬獒、猩猩、熊、野豕(猪)四猛密密匝匝。
东边儿岭灌(huān)、洛(hé),狼、豹四凶,呲牙露齿。
鹿、漳、狐、狸,四灵奔走呼喝,尖叫连连。
这百兽聚合,犹如妖魔聚会,直把祝家众人唬得面色发白,两股颤颤,禁不住就想伏在地上,缩头害怕。
哪些僮仆丫头,妇人女眷吓得屎尿齐流,悲悲戚戚,几个武人倒是还好,持刀枪,只是也面露恐惧。
钟七反倒心下一定,原来先前黄风阵仗,皆是兽类奔走卷起。
这呼风唤雨,属于改变天象之类,非白日显圣不能为之。
倒是召集兽类,其实与猖兵异曲同工,俺钟七猜测,应该也是以符咒为号令,属于召兵类法术。
只是妖兵有躯壳,能白日听调,阴兵属鬼,只能夜间听调。
这二者各有优劣,猖兵能开山架桥,搬运拿物,隐遁虚空,玄妙莫测。这些兽类牲畜能抵抗凡人军队,甚至能抵抗凡人军队,但并不能飞腾变化。
这样一想,钟七心下倒也也平衡许多,见祝家众人模样,忙朝张绍阳道:“张道兄,你我二人争斗,却不能伤了无辜,也折损你的气数,放他们一马,如何?”
张绍阳思索片刻,见哪些女眷屎尿齐流,悲悲戚戚,厌恶的朝祝家众人摆摆手道:“今天贫道发个慈悲,饶你等一命,滚…”
言罢,存思神符,号令南面百兽,让开道路一条。
却是灵机复苏,他修成道行,对气运因果,保应劫数自也有感应,知道要是无故杀人过多,干涉凡人,会折损气数,定然也有劫数临头。
“泓…泓师…”祝玉遐颤颤巍巍的问道。
“不必多言,尔等速走…”钟七淡然一笑,挥手打断道。
“那泓师你…保重…”祝玉遐吞吞吐吐说罢,领众人弃了车马细软,匆匆推走。
连哪些平素娇滴滴,走不得长路的女眷,也是卷起裙摆,飞奔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