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数日而过,观中一切如常,香客寥寥,钟七日夜演练拳术,套路打得虎虎生风,气息渐渐悠长,力道也缓缓增长。
再辅以现代搏击泰拳打法,直,摆,勾,肘,膝,扫,又炼步伐腾挪,羚羊跳,摇闪近身,棉线吊水瓮击打,练习距离感。
只是短短数日,又有前世混社会时和人打野架的实战经验,钟七的武艺直线飙升,等闲三五个闲汉也近不得身。
到十号这天早上作完早课,池道人承泽,与小道士承玉经过日夜裁剪缝补,杏黄布匹也已经做成道衣一件。
钟七时常在一旁观看,嘱咐二人多缝些东西,道袍的宽大袖口中,缝有大小各种兜子各四个。
两面斜襟下缝有夹层长兜,侧摆领口皆有兜袋,表面看是普通的杏黄色粗布道衣,内里面却满是口袋夹层,密兜网丝。
钟七也终于换上新的道衣,也是他在此世的第二件衣服,又从贾道士哪里要来一双纯白色云袜,把原本褡裢里的东西都转入道袍兜袋夹层之中,一时撑的这广袖宽袍也有些鼓鼓囊囊。
不过当钟七从后堂走过二门,径入伏魔殿,贾道士三人不由眼前一亮,连连称赞,仙风道骨,人靠衣装,马靠鞍之语云云。
钟七含笑不语,带齐了显法的家当,背着宝剑,朝三人道别:“承泽,承玉,贫道这就下山去了…师兄,等贫道回山,咱们再饮酒叙旧,共论道法”
“助泓师一路顺遂,早日归山”承玉与池道人一齐作揖回道。
贾清风一边负手打量钟七,一边伸手扶摸长髯,闻言也略微颔首,想了想,取下神案前供奉的拂尘递给钟七,抚须笑道:“师弟此去,泓我道法,阐我正宗,为兄预先祝师弟一路顺风,早日回山”
“如今天下太平,众生皆慕佛而厌道,佛光兴盛而道炁衰竭,师弟此去度化善信,怎可无法器相助…”见钟七道谢之后,面露疑惑的接过拂尘,贾清风肃穆正色道,转而又有些迥魄道:
“奈何如今我将军庙信众寥寥,香火不旺,也无法资善财,置办道家七宝,谨以此降魔拂尘,赠与师弟了…”
贾清风说罢,领着承玉二人一路相送,出了庙门,见三人面色肃穆,钟七面露轻松的安慰道:“师兄你就放心吧,此行定能化回法财,就是那钱老爷不信我玄门,他还能打我不成,就是要打,贫道也略有神通武艺,师兄不必担忧”
贾清风想起钟七的本事,略微放心许多,只是摇头嘱咐道:“师弟你去了,只管好言相说,莫要动武惹事,吃了官司可不好,他要是不信我道门,咱们以后另想办法就是”
“贫道省的,不会惹事的,师兄你们放心吧,莫要送了,你们只管照顾好师父就是,贫道去也…”钟七说罢转身下了青石台阶,一路朝山下而去,心中踌躇满志,决心定要出山显圣,渡人向道,广大庙门。
一路出了山门,过溪跃涧,脚蹬芒鞋,云袜过膝,犹如绑腿一般,翻山越岭也不觉脚累,走过陡崖峭壁,下了绿荫山道。
出了桑树林,钟七略微歇脚,见晨雾渐消,阳光渐起,不敢耽搁时间,一路顺着大道朝东而去,一个早晨,走了七八里路径。
远望前方阡陌梯田,一条河流贯穿而过,架上青石拱桥,桥前立有石碑,高约三尺,宽莫二尺五六,隶书篆刻:储河古镇,五个黑漆大字。
钟七晓得到了地方,过了拱桥,数百丈外果然又有石座木柱镇门,上书:五里铺,里面房屋土墙,毗邻错落,青瓦茅屋,不一而足,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一路行人稀落,三三两两,倒是多有稚子孩童奔走玩耍,钟七一路过了坊市,沿着街中青石道,行了数百丈,前方渐渐热闹,来往人群不绝。
逢街当中,一座青瓦华庭,门前两座石狻猊,傲啸如生,砖墙围院,阔有数百尺,张灯结彩,进出宾客,络绎不绝,几个青衣僮仆,头戴彩巾,含笑迎宾。
钟七望了望匾上隶字,上书钱府,不由颔首点头,抱着拂尘就朝门内而去,却被几个僮仆拦住,为首一个绸衣老仆叫住钟七道:“那道人,今日府中有喜,不施粥米,接纳道家,要化缘讨钱,且明天过来…”
“善信慈悲,贫道不是为化缘而来,闻钱府老夫人六十大寿,贫道特来拜寿献福的”钟七闻言稽首道。
绸衣老叟打量钟七一眼,见其头戴九梁巾,面目清癯,颧骨高贯,唇红齿白,身形清瘦,相貌不凡,身穿一领杏黄道衣,背绣阴阳,腰束黑條,脚上云袜芒鞋。
斜背宝剑,剑柄垂下飘絮,手持拂尘,尽显仙人风,全真高道人,浑不似以往前来讨钱化缘的落魄僧道,也不由高看几分,不敢怠慢,连忙也拱手回道:
“先生多礼了,折煞老汉也,先生道貌不凡,定是有道全真,出家人既来拜寿,也是我钱府之福,老爷和太老夫人之福,先生里面请…”
钟七颔首微笑,一甩拂尘,跟着人流走入钱府,琅嬛府院,亭台楼阁,僮仆穿梭,人人带喜,个个欢笑,沿青石道,过前门,过中门,到客堂,钟七也涨了见识,当真是酒肉朱门,华贵豪强之家。
客堂广大,摆了十余桌宴席,正不断有宾朋落座,吵吵嚷嚷,满堂富贵,皆是锦衣华绸,不是贵妇,就是官老爷。
钟七也有些认识的,几个穿官袍的坐上首,有二郎镇巡检司黄老爷,五里铺员外郎(乡间土豪买的官名)此间东道主钱员外,七里塘周老爷,九里径王员外等乡间土豪,朝廷命官围坐一桌攀谈。
而最令钟七与满堂宾客侧目的却是坐与钱员外等人那一桌主位的绸衣中年,三绺端髯,白白胖胖,肚腹挺拔,眉间威严不凡,被钱员外等人满脸恭顺的频频敬酒。
走入客堂门前,众宾客各献寿礼,郎官儿高声唱礼,侍女丫鬟迎宾落座,钟七则排在后面献礼,听着郎官不断高唱:
“庙坝乡刘老爷到…十年野山参一根,白银三十两…”
“后坪粱张巡检到…灵芝一株,白裘三尺”
“田坝镇沈老爷到…金环一对,蚕丝团扇一副”
钟七听得一阵咋舌,好家伙白银三十两对比他前世物价,相当于三万块,十年野山参在此世虽对但也值二十两,后面还不断有贵人临门,送下豪礼,当真都是土豪贵族啊。
不一时,也轮到钟七,堂前一长髯老者,搭案写礼,几位僮仆收礼,钟七从袖中掏出画卷一幅,放于案上,那老先生撇了钟七一眼,打开画卷翻看,转而在礼薄上写道:[午山观泓继道人,杂笔画卷一幅]
郎官看了一眼,面上有些揶揄之色,轻蔑的大声唱道:“午山观(将军庙别称)泓继道人,送破画一幅…”
这个声音唱得比那些送金环,狐裘的声音都大,满堂宾客皆闻,明显是那狗眼郎官儿想让钟七难堪。
满堂宾客渐渐寂静,纷纷转头望过来,钱老爷那一桌也是把目光投了过来,钟七心下暗骂,面上却一脸淡定,拂尘一甩,稽首说道:“贫道午山观泓继,见过诸位善信…”
钱员外见众人如见奇货,暗骂那看门的管家,怎么放一穷酸道人进来,不由出声道“那道家,我府上今日过寿,却未备素斋,还请见谅,明日再来,来人…去给这位道家取纹银一两…”
钟七眉头一皱,正要出言,堂内却转出一位老妪,鸡皮鹤发,雍容华贵,被几个丫鬟搀到堂中最上首坐下,朝众人笑道:
“谢道家来贺,老身今日过六旬寿诞,有出家人来贺寿,正是老身的福气,不可怠慢,还请道家也坐上首”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这些宾客非富皆贵,不是乡里豪绅,就是县中官吏,而老夫人却让这穷酸道人与众人同坐一堂,这些自持身份的豪强皆是满脸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