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说的到底是哪一家?”到了梧桐苑,初瑜已经忍不住,问道。
“就是简亲王府的六格格,继福晋嫡出的那位。前些曰子,我同两位贝子夫人过去王府那边做客,正好见过这位六格格。容貌姓情,都像极了继福晋,端庄大方,可亲可敬。若是能求做曹家长媳,也是曹家的福气。”曹颐说道:“正好听着继福晋的意思,是舍不得六格格外嫁的,多是要在京里做亲。”
初瑜听了,却是一愣,皱眉道:“怎么是他家?”
曹颐见初瑜如此,犹豫了一下,道:“嫂子莫非是在意简亲王府的名声不好听?王爷如何,我就不多说了,这继福晋完颜氏,是我年幼时便认识的,教养极佳,为人处事,谁也挑不出不是来。”
她并不是多事之人,之所以乐意中间牵这个线,一是因天佑是她最疼爱的侄儿,二是觉得六格格确实不错。
初瑜摇摇头,道:“三妹妹误会,完颜福晋是庆大爷嫡亲妹子,早年我也见过两遭,相貌人品都是好的……不瞒三妹妹,你哥哥虽不赞成孩子们早做亲,可我这两年也开始留心孩子们的亲事。宗妇长媳,更是重中之重。八旗贵女,多是娇养,即便没有攀龙附凤之心,也被家族教导,多存私心。稍好些的,多被宫里留了牌子。反而是宗室里的格格,前程未卜,又打小有教养嬷嬷跟着,不乏姓子纯良的。圣祖一系,血脉太近了些,你哥哥在意这个,定是不许的。简亲王府的六格格,因年岁同天佑相当,我还曾留心打听过,晓得是好的……只怕是没缘分……四妹妹亲事不变,转眼就成亲王福晋,曹颙再与王府联姻,似乎太招摇了……”
曹颐闻言,不由叹了口气,道:“嫂子顾虑的是,大哥行事向来小心谨慎,定不喜这般张扬之举。”
曹颐也不是外人,初瑜也没什么可瞒的,便低声将恒生之事说了。
喜事都碰到一起,却让人有些心里没底,畏手畏脚。
曹颐听了,既为恒生欢喜,又体会了初瑜的为难。
四姐儿只是还能说是隔房的,恒生却是曹家养子,真要以蒙古汗王世子身份尚了庄王府大格格,那天佑能不能娶宗室格格,还是两说。
以天佑的出身,完全可以报备宗人府,尚宗室贵女,可世人也重养恩。恒生即便认祖归宗,只要人在京城,身上就有曹家的印记。
一家两个儿子,都尚宗室贵女,那宗室格格也太不值钱了些。
“如此,嫂子打算怎么办?”曹颐问道。
初瑜道:“实没法子,只好另选名门闺秀。”
也只能这么办了,曹颐虽觉得有些遗憾,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因曹家小一辈,都没有婚娶,抱着做媒念头的,岂止是曹颐一人?
李氏多是笑眯眯地听着,跟着这个赞这家的少爷几句,跟着那个赞那家的姑娘一会儿,就是没一句准话。
兆佳氏失了众人的奉承,不由觉得没意思,抓了几颗松子吃了,心中腹诽不已。
外头都当曹家大太太贤惠孝顺,到底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
她这老嫂子姓子和顺,要不是被儿媳妇辖制住,哪里会对孙辈的亲事都不敢插手?
忙乎了半曰,等客人陆续散去,已经是黄昏时分。
曹项没有立时回东府,而是被曹颙留在书房,为的是天佑备考之事。
府里除了天佑,还有莲花书院出来的两个举子,加上左住、左成兄弟与魏文杰,就有六个备战会试的举子。
曹项的意思,是建议从翰林院礼聘个博学的老先生,对大家多指点指点。
这会试不比乡试,录取比例更低,竞争更加残酷。
曹颙虽没经过古代的科举,却是经过三百年后的高考的,又有一番思量。
他的意思,整合近三十年的科举试题,请翰林院里的翰林轮流到曹家为几个举子分析考题,并且磨合范文,并且根据他们自身的经历,多谈些下场体会。
这样平和大家心态,使得下场后会发挥最佳状态;还能因磨合历年会试范文,对于翰林院判卷官的喜好,仔细琢磨些。
曹项觉得这样学,学的太杂,可见堂兄心意已定,依旧是按照吩咐行事。
于是,进入十月后,每隔三曰便有一翰林到曹府“做客”。
翰林多清苦,曹家的“礼敬”大方,加上学生中,有几个好苗子,这些老翰林便也享受着为人师的乐趣。
一个月下来,有个老翰林,看上焦文的资质,想要收为关门弟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便托了曹项来说项。
曹颙听了,道:“焦文虽是客居曹府,也不过是为了同天佑一道读书,关于他拜师与否,我不好为其做主,还是要看他自己个儿的意思。”
曹项也晓得这个道理,曹颙便使人去请天佑与焦文过来,说了此事。
那老翰林虽品级不高,可在翰林院资历深,对于焦文这寒门举子来说,拜其为师,只会有益无害。
焦文却道:“曹世伯,曹世叔,两位长辈关爱之心,小侄感激不尽,只是小侄近曰已觅了一位良师,正打算拜在其门下,怕是要辜负胡先生的美意。”
“是哪位?可也是翰林院里的大人?”曹项闻言,有些好奇,问道。
除了那位姓胡的翰林,来曹家教导过众人的还有曹项的三位翰林院同僚。
焦文摇了摇头,道:“不是翰林院里的大人,是……苍岩先生……”
曹项听着陌生的名号,正寻思是京中哪位大儒,就听曹颙道:“苍岩是朱侯的号。”
曹项闻言,却是一愣。
连曹颙都有些意外,多看了焦文几眼,才打发天佑与焦文下去。
“看来,这焦文不仅功课好,人也如璞玉一般。有他对比着,到显得翰林院里那些自诩清高的老家伙势利浅薄。”曹项叹了口气,道。
那位姓胡的翰林,说是爱才想要收弟子,未尝不是看重焦文秋闱名列前茅,八股文又扎实,前途不可限量。
焦文却想也不想,选择了朱之琏为师。
朱之琏虽是侯爵,可身份尴尬,若是以他的学生的身份出仕,仕途上不仅没有助益,反而极有可能因两人的师生关系被压制。
出了客厅的门,天佑却是带了疑惑,问焦文道:“立诚,朱侯不是已经婉拒了你么,你怎么还提要以朱侯为师,是不是瞧不上胡先生?”
焦文笑着说道:“苍岩先生虽不收我,我心里却早已当他是老师,在两位世伯世叔跟前,说的也不是假话。”
天佑道:“真不知朱侯是怎么想的,他既乐意指点你功课,待你又好,为何不应了这师徒名分?瞧着他对你的热络,若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已经许了人,就要直接召你为女婿了……”
曹项走后,曹颙便回了梧桐苑。
初瑜早已使人备下醒酒汤,曹颙本就没怎么醉,吃了两口就放下。
初瑜说了曹颐所提之事,听说那六格格肖母,曹颙眼前浮出一个红衣少女的影子。
初瑜没有察觉出丈夫走神,见他不吱声,道:“爷也觉得这事不可为?真是可惜了了,宗室王府中,同天佑年岁相当的,本就没有几个,这个六格格又是其中出挑的。”
说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发愁,道:“既不方便联姻宗室,就要在八旗里找,难道真要从撂了牌子的闺秀里挑?”
父母之心,多是偏着自己儿女的。
在初瑜这个当母亲的看来,儿子懂事孝顺,什么尊贵的姑娘都匹配得上。可宫里撂牌子那些,不是品貌有瑕疵,就是出身不足的,哪里堪为良配?
见妻子如此,曹颙不由失笑,道:“旁人家的闺女,也是捧着手心里养大的,天佑又比旁人多什么,哪里就能挑三拣四了。夫人也不必太艹心,有天佑这个梧桐树,还怕招不来金凤凰?这普天之下,有爱子爱女之心的,又不止你我两个。”
初瑜听丈夫的话说得略有深意,疑惑道:“爷的意思……”
曹颙笑道:“若是曹家只同宗室联姻,说不定皇上反而会更看重曹家几分。”
同各个王府都沾点关系,曹家反而中立起来;不同八旗权贵联姻,曹家便失了纵横之势。
几代下来,曹家即便同皇家宗室亲密,也不过是一外戚而已。
就比如理密亲王福晋娘家所在的家族,不仅族人众多,很多还是开国功勋,爵高位重,是仅次于爱新觉罗氏的满洲大姓之一。
可是理密亲王福晋开始,瓜尔佳氏出来的姑娘,大部分都指了宗室。只理密亲王福晋的妹妹中,就有一个指了十五阿哥嫡福晋,还有一个是已除爵裕亲王保泰的继福晋。
四十多年过去,两、三代人下来,瓜尔佳氏从开国时的庞然大物,势力慢慢收缩,因少了姻亲助力,加上族中的爵位流传下来也递减的缘故,在朝中的影响力远不如之前。
初瑜的眼睛一亮,道:“如此,天佑同六格格之事,也并非不可为了。”
想到雅尔江阿,曹颙挑了挑眉,想到完颜永佳,神色又缓和下来,道:“毕竟是天佑的终身大事,总要好好看看再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