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文川第一个站了出来,朝堂上的很多人都是有些惊讶,不过惊讶之后,那就是一副明白的模样了,事实上,在这一刻,也不是没有人能够明白过来陈文川急于站出去的目的。不说张凡,最起码最为其上司的孙丕扬心里面是完全明白的,陈文川是为了公事,而不是为私。
只不过,这样想得明白的人,实在是不多。在很多人看来,陈文川急于站出来,正是因为张凡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
今天,不,事实上是昨天,自从昨天,事情被暴露出来之后,京城仕途圈子传递消息的能力再一次受到了考验,并且也得到了肯定。消息一开始虽然只是冯宝、宫中的李太后和朱翊钧、张凡、张居正、葛守礼这么一些人,还有就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少部分人知道了。虽然说这些人显然是不会再外面到处乱说这些事情的,不过,很显然,既然已经发出来的消息,那是完全守不住的,尤其是在皇宫当中。
很快,事情或许是通过哪个被收买了的小太监之口,又或许是哪个被塞了银子的侍卫的话语,传了出去。而且这一次所传出去的话语,不再像是过去那样的只言片语了,非常的全面。这并不是几个小太监或者侍卫可以捏造,或者胆敢捏造的,他们却是是听到了整个过程,一点点都没有虚假,无减无增的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去。
连带的,不只是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更重要的是,张凡在这件事情里面的所作所为,也是被京城中的官员们所得知了。
而这一次,无论是讨厌张凡的,看张凡顺眼的,或者是以前对他有所怀疑的人,此刻都是没有话说了。张凡不论如何,他毕竟是执掌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这个职位,天生就是要被朝廷百官们所讨厌和惧怕的。无论张凡再怎么做,在表现的仁和,这也是无法改变的。
但是这一次,很多人都变了,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个不同的张凡。
当然,传出去的消息还有一个,那就是这件本来就被人们猜测有幕后黑手存在的事情,果然是冯宝在作怪。只不过,这些人都是太过天真了,或者是不敢那么去想。即便是有几个有所怀疑的,却也是不敢肯定,冯宝到底有没有参与当初的作乱。
不过现在,陈文川第一个站出来,恐怕很多人都是觉得,他是因为张凡的原因才会如此。而且,就算是张凡,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也只有孙丕扬明白,陈文川此刻站出来,是为了公事,当真不是因为私人原因。当然,孙丕扬心中也是有些觉得不妥,自己的这个最得力的下属,这时候显然是有些急躁了。
“陈爱卿有何事要说?”朱翊钧见陈文川站了出来,开口问道。实际上,朱翊钧对于朝中的大臣,能够叫得上名号的并不多,除了那些知名的人之外,也就没有几个了。恰好,陈文川因为是张凡岳父的原因,他倒是熟悉的很。
“陛下,昨日微臣听到一些消息。”陈文川躬身一番,开口说道,“说是前几日,京城门外骚乱,背后是有朝中大臣在操纵,而且是张四维。本来,微臣以为这些只是流言,做不得数,只是昨日,刑部突然接到内阁公文,让派出人手前往山西,彻查张四维。微臣并非对内阁的公文有所怀疑,只不过,这种事情,牵连到朝中大臣还当谨慎行事。微臣想问个明白,既然怀疑张四维,不知可是有证据。”
“陈爱卿所念之事也是正常。”朱翊钧一副无奈的模样,说道,“朝中大臣会做这种事情,恐怕很难让人相信。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必然是会严谨对待的,若是没有证据,也绝对不会如此施为。”
听朱翊钧这么一说,不只是陈文川,下面站着的很多人都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昨天传出来的消息虽然全面,却是并没有提到证据这种东西。很多人都是觉得,冯宝绝对是恶意栽赃,将屎盆子扣在张四维的头上罢了。很多人对此虽然是有些心有余悸,却也并不是太过担心。他们都觉得,张四维并不会有什么事情,毕竟这种事情,没有证据也是难以成事。而且即便是东厂神通广大,伪造什么证据出来,到时候三司会审,东厂又无法参与,那些东西还不是不攻自破嘛!
可是现在,听朱翊钧这么一说,很多人都是心下一秃噜。当真有证据啊!而且,这还是从皇帝口中说出来的。如今,从朱翊钧口中说出来的话,也就意味着李太后是知道的。如果连李太后本人也认同了这个证据的存在的话,那么事情……可就麻烦了。
“这……”陈文川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懵了,顿了顿,这才是开口说道,“敢问陛下,证据究竟是何物,能否容臣下一观?”
陈文川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很多人都是看向了朱翊钧,面上带着非常明显的神情。显然,这些人都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不可以。”朱翊钧说道,“这既然是证据,那么将来就是要示人的。只不过如今,这证据也就只有一份,早朝之时时间有限,无法让众卿们一一查阅。不过刑部和都察院乃是过问此事的地方,不过葛爱卿已经看过了。等到早朝之后,朕会让人将证据送到刑部,就由刑部尚书孙爱卿保管好了。爱卿们若是有谁好奇的话,但可去看个究竟。只不过这证据十分重要,孙爱卿可要注意点,莫要损毁了。”
“微臣明白。”孙丕扬站了出来,说道,“只是,还请陛下恕微臣好奇之心,可否请陛下告知,这证据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一封信。”朱翊钧非常坦言地说道,“是一封写给那八个带头作乱之人的信,信上面写的很清楚,让他们这么做了。”
“莫非,此信当真是张四维亲笔所写?”孙丕扬一听,眉头皱的更甚,立刻问道。其他的人听了,也是一样。
这听起来有些问题,毕竟既然是做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做到,让人不知道才行。即便是之后有所察觉,也绝对不会留下这种明确过头的证据。张四维恐怕就算是再傻,也不会犯下这种错误。
也就是说,这封作为证据的信的出现,本身就有很多的问题。
然而朱翊钧却也是毫不保留,实话实说:“老实说,昨天,朕和太后,还有张先生、太傅和葛爱卿都是看过这封信的。虽然说信上面确实是以张四维的口气写的,而且也有张四维的标记在上面。不过却是没有人能够肯定,那封信到底是不是张四维亲笔所写。”
朱翊钧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朝臣们全都是皱起了眉头。朱翊钧的这番话,听起来有些说不通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有不确定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呢?
而且,朱翊钧跟李太后看不出来,这倒不必多言。冯宝不说,众人也能想得出来。张居正不提,恐怕也是有冯宝的原因在里面。
可是,作为从一开始就反对这件事情的张凡,以及想都不用想,绝对不会赞同此事的葛守礼也都是看过,他们怎么可能也看不出来,或者说什么都不说呢?
“具体的情况,众位爱卿到时候看了也就知道了。”朱翊钧说道,“不过要是众位爱卿当真是不解的话,朕也可以告诉诸位,那封信是用左手写出来的。在场的众位爱卿,想必看过张四维的手书的人不在少数,不过有何人见过他用左手书写了呢?”
“……”朱翊钧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默然了。的确,在场的除了为数不多的武将之外,大多是读书人出身,就连那些武将,也是饱读书本多年,写的一手好字。
这些人大都是以右手习字为主,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用左手写过字,不过他们也都明白,不同的两个人都用左手的话,写出来的字也都大差不离,难以分辨。
不过这一下,在场的人几乎都是能够肯定,这封信是伪造的了,绝对是有人想要嫁祸给张四维的。当然,是不是冯宝,如今还没有人敢肯定,不过在人们看来,这种可能信也是非常之大的。
“总之,事情就是如此。”朱翊钧见无人说话了,开口说道,“刑部昨日已经是派人前往山西,彻查张四维是一件事,不过也是要将他带回京城的。不管这到底是不是他所为,还是被人陷害,既然事情出了,总是要调查一番。
“如此一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听令,待到张四维到的京城,即可三司会审。此事事关重大,须得立刻解决才行。不过,朕也说明白了,速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给朕查了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切莫不可冤枉了好人,而让真凶逍遥法外。”
“臣等明白。”三司执掌站了出来,齐声说道。
看着下面的这幅场景,张凡心中也是嘀咕,看来,一场好戏又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