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一次，可没有喝多吧。”张凡看到走出来的朱宣圻，原本他并不想说这种听起来实在是如同开玩笑一般的话的，不过他倒是看朱宣圻这时候的表情不错，这才是这么说了一句。说到底，这只不过是小小的试探一番罢了。

“张大人说笑了。”朱宣圻一副并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回道，“今日之事，我还是要说一句，多谢张大人了。这个人情，我再次欠下了。日后若是张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派人来说一声。只要我力所能及之事，必然不会推托。”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王爷何须如此。”张凡摆了摆手，说道，“不过微臣见王爷这心情不错，难不成说，他已经原谅了王爷了？”

“怎么可能！”朱宣圻说出来这几个字的时候，面上慢慢都是无奈的表情，“我跟宣洛之间的事情，张大人又不是不知道。这二十年的仇恨，若是宣洛当真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了我，如今我也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个局面了。”朱宣圻的这番话里面有很多的意思，并不仅仅只是说朱宣洛跟他之间的恩怨，还有别的很多东西都在里面。

张凡倒是听出来了这里面的弦外之音，不过他对此并不打算说什么。或者说，他不想破坏了朱宣圻的这个好心情。当然，明明是朱宣洛没有原谅他，这件事情是早就能料想到的。不过朱宣圻没有得到朱宣洛的原谅，如今却还是如此能如此轻松，就算是做出来的，这也是相当不容易的。要知道上一次，那朱宣圻可是失态无比的，不仅仅是喝的酩酊大醉，还在张凡府上闹出来一出笑话。

而这一次，同样是朱宣洛并没有原谅他。但是这一次，朱宣圻非但没有如同上一次那样，那么的失落，甚至于他还表现的非常轻松。这的确是一件会让人觉得奇怪的事情。

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上一次朱宣圻已经有过一次失败，上一次朱宣洛没有原谅他，所以这一次朱宣圻已经是觉得麻木了。之前朱宣圻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就是为了再见朱宣洛一面，显然朱宣圻对于希望朱宣洛原谅自己的这股执念，那是相当的强烈的，绝对不会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就有所消退的。所以说，即便是已经有过一次，但是这一次朱宣洛的再次拒绝，对于朱宣圻来说，肯定不会是一个小的打击。

而他之所以是如此，给人的感觉并不是他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淡了，更多的则像是，这件事情对于朱宣圻来说，已经是极度失望，让他看明白了这当中的不可能了。而如今的朱宣圻所变现出来的模样，更像是已经看穿了这当中的道理。并非不再关心，而是换了一种方式，能够让自己得到解脱的方式。

“那王爷如今这是……”虽然心中已经是有所猜测了，虽然张凡就算是想要知道，等会问问王猛到底两人说了什么他也能知道，可是如今张凡还是打算先问问朱宣洛，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洛他，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我了。”朱宣圻一边叹着气，一边说道，“说起来，这个道理，我又何尝不是早就已经明白了呢。但是我却是不愿意承认，总觉得自己或许还有那么个机会能求得宣洛的原谅。结果，我这完全就是在自欺欺人啊。

“想来也是如此，毕竟宣洛他恨了我将近二十年。且不管当初这仇恨来的到底有没有道理，但是这份仇恨也是的的确确地在他心中存在了二十年了。若是让他就这么放下这份仇恨，且不说能不能，但是若是他当真原谅了我，那么这么多年来，他也正是靠着这份仇恨才走到了今天，甚至可以说是货到了现在。若是我让他就这么放弃了的话，将来，他又会变成什么样！”

说道了这里，朱宣圻也就打住，不再往下说了。而他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即便是不再往下说，张凡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或许朱宣洛不可能忘记两人之间的仇恨，他是不管如何都想要找朱宣圻报仇的。但是朱宣圻却是不能就这么着让自己和他的亲弟弟就这么着变成不得不置对方于死地的仇敌。事到如今，朱宣圻已经明白过来了，想要让朱宣洛再原谅自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若是朱宣洛当真是原谅了他的话，就如同他刚才说的那样，他这二十年来根本就会变得毫无意义，甚至就连将来他该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了。

“我虽然是想要他能原谅我，但是我更不愿意看到他会变成那副模样。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他能继续恨我，这样他将来也有理由活下去。”

“王爷的心思我明白，我也相当佩服王爷为了弟弟能如此着想。”张凡点了点头，说道，“不过王爷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如果这么一来的话，他将来还是会想方设法地去对付王爷。虽然说如今他的确是没什么能做的了，但是将来，一旦他有了机会，王爷可就要麻烦了啊。”

“我自然明白的。”朱宣圻却是对于张凡如此说话并不在意，“不过这件事情，仔细想想看，对我而言倒也是没什么。若是太后想要对我动手，那么我如今恐怕不是身首异处，就是早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之中了。但是太后没有，也就是说这一次的事情已经是作罢了。这么一来，太后若是再想要对付我的话，那就得重新找个理由了。

“不过这一次的事情过去之后，张大人觉得我还会如同原来如此吗？虽然说不上夹起尾巴做人，但是也绝对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的，也绝对不会再让人抓住什么把柄的。这么一来，就算是宣洛他再怎么想要对付我，可是只要我不出事，他也就没有理由站出来了。”

“王爷所说的话我都明白。”张凡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这么一来的话，那他岂不是会更加怨恨王爷了吗？这难道也是王爷想要的？”

“原来不是，不过现在却是了。”朱宣圻的神情和言语之中，充满了无奈。

“现在是？”这一次，张凡又听不明白了。

“是啊。”朱宣圻说道，“哪怕是怨恨也好，我希望他能活下去。不过我也相信，这种仇恨终究会消失的。毕竟仇恨这种东西，时间一长了，总是会被人遗忘的。就算是宣洛他曾经那么恨我，可是将来的日子还长久，总有一日他会忘记仇恨的。想来那个时候，他也不用再靠仇恨着我来活下去了，他总能找到别的方式。虽然如今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是真希望事情当真能变成我想的这样。”

“……”这一次，张凡也实在是说不出来任何话了。不过如今虽然不能说什么，但是朱宣圻的心思他也已经是完全明白过来了。

他说到底，还是希望能够消除两人之间的仇恨，让朱宣洛能够原谅他。可是这件事情如今看起来，已经是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是朱宣圻却是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即便是朱宣洛还在仇恨着他，可是他却并不在意。他明白，朱宣洛对于自己的仇恨已经是成为了他的活下去的动力了。如果说现在硬是要朱宣洛原谅了自己，让他失去了这种仇恨，也就等同于让朱宣洛失去了继续活下来的动力了。

朱宣圻不希望这么做，所以才会如此。既然朱宣洛不肯原谅自己，那就干脆让他继续怨恨下去。而且要比现在还要更加地怨恨他。这么一来，在朱宣洛将来那不管是何人看来都是灰暗无比的日子，他才有动力继续活下去。而这，正是朱宣圻这个作为兄长的，唯一能够为亲弟弟做的事情了。虽然说起来，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帮助，可是有的时候，这比起来其他任何形式的帮助，都要更加让人觉得感动。

就连张凡也不例外，他也的的确确是被朱宣圻的做法弄得有些感动了。

“王爷当真是一番用心良苦啊。”张凡也是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能够做到这等地步，需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行。但是王爷却是做到了。微臣，不得不佩服啊。”

“佩服？”朱宣圻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只是他的面上全都是自嘲的模样，“我这还会有人佩服？张大人也莫要在嘲笑我的。我跟宣洛之间的事情，就算是当初也的确不能算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有抛不开的责任在其中，绝对不能一言带过的。说到底，宣洛如今会如此怨恨我，也是我自己自找的，怨不得其他人。我如今根本就什么都不能做，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到，我朱宣圻也是枉为人了。

“不过这些，还望张大人莫要告诉宣洛。就算是他自己能想得明白，却也不用旁人跟他说，不然的话……”

“还请王爷放心的，这点道理微臣还是明白的。”张凡点了点头，说道，“对了，明日就是王爷离京的时候了，微臣到时候会亲自相送。”

“那就要劳烦张大人了。”朱宣圻点了点头，“时候也不早了，我也有些乏了。张大人，我就告辞了。”说罢，也不等张凡说什么，朱宣圻就自顾自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