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难受极了

关灯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马庆挖得很小心。

因为他知道,自己将先碰触到什么。

而这处墙角,他也是熟悉的。

庆州与西夏南边的城寨一样,春天时杏花开得特别旺。大约老天爷觉得人间这片土地太苦了,偶尔发些善心,给风沙暗沉的边关,添些生机的色彩。

姚家这堵墙外,就长了两棵高大的杏树。

从六七岁时像松鼠般灵巧地爬上枝桠间,到情窦初开后文文静静地立于树下说话,杏树见证了两个孩子从身体到精神的成长。

马庆不敢多去想,他怕心口太疼。

心疼会令人恍惚,便做不成什么事了。

一声幽微的“叮”音,马庆手中的铁镐,不出意料地碰到了似乎是陶罐的东西。

挖到了!

马庆的神经刚刚一松,却陡然觉得咽喉被一只铁钳般的手臂制住。

几乎同时,冰凉的利刃尖端顶住他左耳下的脖颈处。

“莫用铁镐伤我,我的刀会比你的铁镐更快。”

身后的人轻声道,仍是这些时日来惯常的沉静。

马庆被那手腕逼得只能仰头。

他盯着中天明月,报以同样平和的语气:“你待怎样?”

邵清问道:“你是姚家何人?”

马庆道:“你在说什么?”

邵清道:“进到庆州的第一天,你就深更半夜来姚家,为何?”

马庆反诘:“你又是何人?邵郎中,你不是大宋朝廷派到西军的医官么,怎地盯着这个院子?”

“我是姚娘子在京中的朋友。”

马庆微微一抖,却不说话。

邵清感到马庆绷紧的肩头似乎松弛了些,倏地收臂撤刀,退开三四步,将匕首横在自己胸前,对那个背影道:“你不说,那我来猜。你不是西夏的汉人,你本来就是宋人。”

马庆依然沉默,但他缓缓站起来,起身的同时,将手中铁镐轻轻放在脚边。

邵清顿了几息,又道:“刘阿豹的弩机,原是你所用。行军时有几日,刘阿豹出账看蹴鞠,我去晒药,你动过散弩,但只动了那个刻有‘歡’字的断柄。若你只是要探得弩机关窍的夏人,为何不动其他部件?”

马庆终于回过身,看着邵清:“你做医官当真可惜了,眼力好,夜行无声,手上功夫还如此了得。真奇怪,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郎中,你应该为朝廷做探子才是。”

邵清辨出对方口吻中的嘲讽,轻叹一声:“你其实不必藏着你的庆州口音。你,不止一次,睡着后,用庆州口音,唤过两个字,欢儿。”

马庆一怔,颓然地低头。

邵清侧耳听了听院外,并无异样。

他也将柳叶匕首放下,步到马庆身边,望向坑中。

“这是酒坛?”

“是,当年姚官人埋下的,说是等我俩成亲那日,这坛酒,必是庆州城最好的杏花酿。”

邵清道:“姚官人到京城的第二年,就过身了。”

马庆倏地抬眼盯着邵清,满脸疤痕在月夜里显出鬼怪般的恐怖,目光却透出凡人才拥有的关切之情。

“欢儿呢?她继母可有苛待她?她,嫁人了吗?”

“她姨母待她很好,我离开京城时,她没有定亲。”

邵清并不想被马庆的情绪牵着走,他很快回到主题:“你,半夜来此,就是看看故人埋下的酒?”

马庆咬了咬后牙槽,事已至此,瞒也瞒不得。

眼前此人,不是个好诓的。

他决定赌一把。

赌老天垂怜,未让他又遇见魑魅。

赌这个似乎有些不简单的邵郎中,实则仍是个有恻隐之心的普通宋人。

马庆于是再次蹲下来,铁镐轻凿,抱出酒坛置于一边,往下复又挖了几层泥土,在细簌之音中扒开那块意料之中的油布。

撒了石灰粉的深坑里,露出一个不小的木匣。

马庆在木匣侧面的榫槽上拨弄一阵,拨通了机关,匣盖应声而启。

他仿佛捧豆腐似的,从匣中捧出一沓黄麻纸,估摸着足有几寸厚。

除了散页麻纸,还有一个簿子。

马庆从怀中掏出麻布兜,小心地将这些东西装进兜里,才把酒坛埋回去,盖好土层。

“我与你并无交情,就不请你饮这坛酒了。”马庆对邵清冷冷道。

他挪了几步,靠在杏花树下坐了,才又开口:“因为这些东西,我阿父,还有阿父领着的几十个兄弟,在元祐八年的宋夏洪德城之战中,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冬夜寒气如冰,沁人骨肉。

马庆叙述往事的口吻并不激烈。

但那些关于京官勾连边臣边将、鱼肉底层军卒的细节,那份独自存活后一步步筹划着走向伸冤之路的韧性,令邵清震惊。

片刻前,终于确认马庆的身份如自己所猜测时,并非圣人的邵清,胸中多少还涌上一股关乎儿女情长的微妙妒意。

然而此际,他对马庆,只有怜意,以及怜意之下更为深厚的敬意。

五年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

他邵清在开封城,待了九年。他曾经以为,自己的身世,自己的使命,已是沉重苦楚的范式。

可与马庆所经历的五年相比,他邵清的九年,哪里难了?哪里苦了?

眼前这男人,是条汉子。

聆听的尾声,邵清略略犹豫,终究还是告诉马庆:“你背着这些凭据,去京城求见苏相公。可是,苏辙相公,两年前,就被贬往筠州了。”

马庆盯着邵清,短暂的瞬间里不知如何反应。

当年宋夏洪德城一战,他在伏击夏人的山坳里,因了父亲的警觉,侥幸逃过自己人的戕害灭口后,这些年,不是藏身于夏境内的小部落,就是在夏军的撞令郎里讨生活。为了避免引起怀疑,除了宋夏之间忽战忽和的情形,他从不敢打听旁的讯息。大宋朝堂激烈的新旧党争,又怎会如黄鹄迁徙,度越关山、主动传至大夏国的游牧部落与军营。

马庆努力不让自己的气息乱了方寸。

他抚了抚胸口那些环庆军军士为还高利贷而不得不写下的典妻状,那些关于父兄因修建回易商路而累毙于劳役的控诉状,以及那本账册。

“蔡京如今,所任何职?”他问邵清。

“原本要任宰辅,因其弟蔡卞已备位曾布的西府,曾枢相反对蔡京出任执政官,天子只让他做了翰林院承旨。”

马庆冷笑道:“承旨,也是高管厚禄,对不对?那么,邓绾的嫡子们呢?”

邵清正要说邓洵武也将被官家看中、编修神宗皇帝的正史,忽地意识到什么。

马庆方才那句“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做了郎中”,警示了他。

邵清于是摇摇头道:“我只是朝廷的祗候郎中,中枢宰执或者清要之外的朝官们,我并不太清楚。”

马庆仰头,望着清辉如玉的冬月:“洪德城之战过去数年,我如今面目全非,鲜有人识得。既已在环庆,我去寻了邓绾那庶出的儿子邓洵谦出来,手刃那厮,亦总有法子。但如此,终究只是徒逞一时之快。邓洵谦死了,蔡家和邓家必定正好将龌龊事都推到邓家这个庶子身上。”

邵清暗道,他身负血仇,行事仍算得冷静,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邵清瞥了一眼埋有酒坛的地面,对马庆道:“苏轼的次子、苏辙的侄儿,苏迨,留在开封。你此行东去,可计议一番。”

马庆默了默,道:“我到京城后,想见见欢儿。邵郎中,我是夏人俘虏之身,届时必与那些党项贵人一样,被囿于驿馆。你能否,帮我传音于她。”

邵清问:“你,想带她离开吗?”

“不,”马庆道,“即使沉冤得昭,我与她,也无法再续姻缘。我要回西边去,我没有骗你们,我确实已娶了党项女子。”

邵清道:“今早入城,你盯着街市上卖鸠车和磨喝乐泥娃的摊子看。你,做父亲了?”

马庆点头。

这位邵郎中的洞察力确实了得。

但他马庆,也不是木疙瘩。

欢儿的朋友?

寻常朋友,怎会这般急于弄清原委?

姚家宅子易主多年,寻常朋友,随军行到此地,会对这宅子如此熟悉?

寻常朋友,久居千里外的京城,会明敏于庆州口音的“欢儿”二字?

马庆俯下身,将坑边的铁镐揣进怀里,又走了几步,捡起柳叶刀,递还给邵清。

但他心里,难受极了。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章节报错

上一章 目 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热门推荐: 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苟道中人 人族镇守使 我有一剑 从大学讲师到首席院士 陆地键仙 从长津湖开始 万相之王 修罗武神 星汉灿烂 从木叶开始逃亡
相关推荐:冷少的新婚罪妻抗战雄军重生修道士[洪荒]娘娘本纪追梦德云从车祸汾河湾开始重生之大明国公重生之大国工匠原始部落种田记开局拜师三星洞西游之大道宝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