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曦,你有很多方法选择去置他于死地。”
“对。”她有很多方法,她掌握了他那么多证据,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他死无全尸,可她偏偏选了了最凶险的。
他目光如电,“为什么?”
醉曦咬了咬唇,错开眼不敢看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过是万无一失罢了。“在鎏苓宫,以下犯上,叛乱,谋杀主子,这其中的任何一个罪名都足以他死一万次了对吗宫主?”她苦涩地笑了笑,“我就是想要他死!但是,如果我没有受伤,他没有叛乱,那么,他就有机会活着,而我,偏偏要毁掉这种可能!”
南逸辰上前,眸色阴鸷,面沉如水,“你是在怕拿出所有证据后,我却要保他,所以选择这种方式逼我杀他?”凌厉的气势让床帘都不停舞动,他一字一句,几近咬牙切齿。
醉曦仰起头,他盛怒的样子自己见过,却是第一次因为自己,她吐出一个字,“是!”
他一把钳住她的下颚,力道大得想要直接捏碎她的下巴,“醉曦,你个疯子!那本宫就是要保他呢?”
“那就请宫主时时守在他身边,或者直接杀了属下!”
梵萧在门外神游,却忽然听到杯子破裂和椅子碎裂的声响,心脏狠狠一跳,他一惊,立刻破门进入,见情景不由得大喊出声:“南逸辰,你干什么?”
他冲上去一把推开南逸辰,然后立即转身查看醉曦的伤势,但被她用手挡回来了,“没事,梵萧,你先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他看了看一脸冰冷的南逸辰,在看看地上面的狼藉,醉曦那下颚的乌青很明显是被人捏的,不用说他都知道是谁干的。
“南逸辰,你想杀了她?她现在身上的伤和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你折腾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对他动手,明明她受伤了你比谁都担心,现在又想让她病情恶化吗?”
“醉曦你也是,难道你以为你真是成神了吗?这几年的这几天你需要好好调理,这个还要我来教你?”
梵萧的语气激烈,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了,看得出他很烦燥,不停在两人中间走来走去。倩如端着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进去实在不合适。
南逸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径自走出去,然后吩咐进退维谷的人:“送进去。”
倩如进门看到桌椅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杯子也都落在地上变成了碎片,登时不敢再看,将药递给来接药的梵萧,目光低垂着走了出去。
“醉曦,先喝药。”
她乖乖地喝药,乖乖地躺下闭上眼,什么也不愿多说,其实梵萧误会了,他进来只看到那毁坏的桌椅,南逸辰弯腰站在她面前,一身杀气,可事实上,那个人只是挥手毁了屋子里的东西,却没有伤害她。
“你想吃什么?”
“暂时吃不下。”
“你们?”
“没事,只是公事上的争执而已,别担心。”她对他安慰性地笑笑。
然后,梵萧就一句话说不出来。
南逸辰带着澜宁走了,只是留下很多珍贵的伤药,告别都不曾有。他愤怒的原因,大概就只有一个,那个人宁愿冒险拿着自己生命做赌注,却都不愿相信自己能够秉公执法,可他也不知道,凡是有关岚雪的任何事情,她从来都是不择手段,就算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你是不是特别恨雾缪?”
醉曦眼神一沉,没有回答。她恨?不,不,恨太浪费感情,自己只是想要他死!当初死殿的那些日子,不曾回忆过,但只要每一次不经意触及,都只有全身发冷。
当初,她和那群孩子一起被扔进了修罗地训练,本来也没什么,但没想到岚雪会将自己单独挑出来扔进了药芸楼,那个……地狱般的地方!一开始岚雪只是拿她试寒毒,后来,后来有了结果,本可以出来的,谁想到雾缪会突然向药芸楼楼主建议,将自己当做试药的!当时他还不是灵殿殿主,只是岚雪身边的红人,他的建议当然会有效!
之后的整整一年多时间,她都生不如死!
雾缪!那些痛苦,难道不该向他讨回来吗?被逼着喝毒药,当日她就发誓,如果可以活着出去,她定要他付出代价,一定,必须!
那么多年,她都想让那两个人尝尝当初自己的体会的疼痛,可是很多次,都被宫主很巧妙地化解开,他护着他们,她有什么办法?除了拿自己身体做赌注,她找不到有更好的办法让他死!
可没想到,那个人会那样生气!
醉曦觉得身体有点冷,她抬头对一脸疲倦的梵萧说道:“梵萧,你抱我一会吧。”
梵萧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眼里的无助昭然若揭,不想问什么,他躺到她身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伤口拥住她……
她将头靠到梵萧的肩上,缓缓闭上眼:“梵萧,我好想苏帷啊,我想他了,我恨的都解决了,仇也报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真想知道他在下面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很孤单,需不需要人陪。”
他轻轻拍了拍她未受伤的肩,“醉曦,你还有我呢,我还在这里,你怎么忍心丢下我,要是你去找了他,我怎么办?我想找个人耍赖皮的机会都没有,你得等我啊,等我们一起下去,一起去找苏帷好不好?到时我会向他告状,这些年你总是麻烦我,总是害我担心,但是好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知道先报恩了才走,所以你还算是一个好姐姐。”
“是吗?”
“当然了,如果你现在就去找他,他要向你问问人世间最好玩的最好吃的最好看的是什么你都不知道,要怎么向他交代,他肯定也会心疼你这么早这么年轻就去了,至少,他肯定不希望这么早就见到你的,相信我,醉曦。”
低沉的声音如同情人 的呢喃,动听得令人辛酸。醉曦勾起嘴角,“那我一定要过得很好才行。”
“对啊,你要看遍红尘美景,吃遍江湖美食,听过动人乐曲,诵过脍炙华章,然后再百年之后找到那人告诉他你一生的精彩。这样才不枉他对你的期许啊。”
他的呼吸喷在她发上,她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伊人在怀,情长绵绵,心意难诉。梵萧收了收胳膊,轻轻唤了一声:“醉曦。”
“嗯。”
“醉曦,苏帷肯定会问你,是谁温柔了你的鎏金岁月?谁陪你携手白头?谁让你一生无忧笑颜如花的?”
“是吗?”
“当然。”他勾起唇角,小心翼翼,“醉曦,那时候,你可不可以说是我呢?”
醉曦蓦地沉默,身子僵硬,那一瞬间,梵萧几乎都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很近,触手可及,很远,天涯海角。她艰难地开着生硬地玩笑,“我记得,你说我是一个男人啊,你可不要找错了对象,我们的性别好像不太合适,到时苏帷肯定会怒其不争的。”
到这里了,也该顺着话接过去的,他知道,要是他现在说,“对了,也是,突然忘了这茬,要不去找点药吃了看看能不能改变一下性别,然后你再以身相许如何?”这也就翻了过去,谁也不会去想,然后回到一刻钟以前的相处模式。
可是,他却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不管不顾地只要一个结果。
“醉曦,我想陪着你,这么多年,你真的什么也感觉不出来吗?我承认我很贪心,总想要更多,以前一直想靠近你,等靠近后又想着去你你心里,可是,等真正在你心里走过一圈后,我就想着,你的心房太空太寂寞了,要不让我长久住进去吧,这样,你还不至于太孤单,当你痛的时候我还陪着你啊,我就是这样贪心,可是这是我的真正想法,醉曦,可不可以给我这个权利让我一直呆在里面呢?”
他说完后就一直等着,要么是天堂,要么是地狱,炼狱天堂,全在她的一念之间。每等一分钟,心就往下沉一分,也就越加痛苦,将呼吸都放轻了,也没等来她的回答。
“醉曦?”他低下头,顿时哭笑不得,她早已闭上眼睡了过去。
掖了掖被子,心里长叹,醉曦,逃避,从来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层层花海不停翻卷,温暖的光停住在那粉艳的花瓣上,蜻蜓流连,蜜蜂停驻。
醉曦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梵萧不知去向,她安静地坐起来仰靠在枕头上,容颜苍白,但眉宇间是难得的宁静和恬淡,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仿佛都成了过往云烟。
她这一生本对权力没有那样的执着,若不是一次意外,大概此后就是陪着苏帷长大,寻一良人,然后看着苏帷成家立业,,平平淡淡地生活着,为了柴米油盐发愁,为自己的儿女操心,主持家务。
另一个人偶尔严肃,他或许并不优秀,但会关心自己,夜冷时,抱着自己,天凉了为自己添衣,也会为了她偶尔的迷糊和蠢样而哭笑不得,然后在日暮的时候拉着自己的手,缓缓往回走,那个家并不豪华,只是用石头堆砌,用茅草做盖,可遮风挡雨,但足够温暖,门前的院子里种上两株柳树,仲夏时一家人摇着蒲扇乘凉……
曾经,她也这样想过。
而今,腥风血雨露出那狰狞的山脚,没了那样纯净的画面,但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想再刀口上添血,不如就呆在这隆城,养好身体,趁着这夏日,好好享受这血腥下的安宁,那人也不必再猜忌自己,而关于南逸辰,也许明天就忘了,也许用一年两年的时间就忘了,或许永远也忘不了。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毕竟,他们两个之间,从来都不会有结果,自己也从不敢奢望。
她露出释然的笑,梵萧说的不错,好好对自己,在很多年后,到下面找到苏帷,告诉他这红尘的纷纷扰扰,早已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