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刑楼中还有要事,幕清不能呆得太久,乘着夜色就离开了,当然带走了岚雪。
岚雪的四肢俱废,舌头也被割去,是梵箫不想让她再说些什么话来。南逸辰在当日接走了醉曦也自然带走被梵箫关押的岚雪了。
“他走了。”
醉曦睁开眼。
南逸辰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侧脸,“明日,我们会总舵,在宫内接你的经脉会更好。”
“南逸辰,你不会后悔吗?”
“后悔?后悔什么?让你走?还是带你回去?”说完了就笑出声,声音寒凉,一道阴影压下来,身子落入冰冷的怀抱,他低沉的嗓音落到耳边,“不会后悔的!醉曦,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和我一起!”
“哦。”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她的所有力气一样,疲倦地闭眼,“今夜你不用守着,我不会走,也走不了,你何必多此一举。”
南逸辰没有回答,却收紧手臂,紧紧地抱住她,融进骨血般。
入了夜,伊画拦住要去另一个方向的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不回去休息?”
“我没事。等明日回宫了再说。”
“也是,回去后让你和她一起倒下。”伊画恨铁不成钢,“不日不夜,你真当你的身体时铁打的,我记得不错的话,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彻底,你是要阁主醒了,你再倒下去?”
南逸辰突然苦笑,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里的血丝几乎溢出来,脸色差得不行,疲倦到极致,且落拓到些许狼狈。他说:“你不知道,我现在根本就睡不着,还不如守着,倒安心些。”
伊画皱眉,“要我帮忙吗?”冷风吹在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觉得她是那种你说几句话就能改变主意的人吗?”
还真不是!
“那你好自为之,留着精力,七王爷虽然最近没什么动作,但他不是省油的灯,玉石俱焚的招,他也不是不会用。”
鎏苓宫,山间白雪皑皑,琼枝玉条,雕栏玉砌。
时隔两月,物是人非。
两日后,接了筋脉的人醒过来。
鎏苓宫阁主回到鎏苓宫,没有任何异样。一时间,江湖哗然。
“阁主,阁主,这个是青姨送来的,还是她亲自熬的呢。”碧琪叽叽喳喳,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碗汤,“我闻着好香啊,真想尝一尝。”
“那不如就给你喝了。”
“啊?不不不,我可不敢,先不说宫主会不会杀了我,就是青姨也不会放过我的。”她将汤放到床头,吹了吹自己被烫着的手指,“自从青姨怀孕后,整个人温柔了好多啊,每天都在煲汤,对了,我前两天还看到她在缝缝补补,好像是在做衣服,还真有慈母的样子。”
醉曦笑着不说话。
碧琪正要给她喂汤时,手中的碗便被一个人拿去,“我来吧。”她脸色微微一变,看向醉曦,见她面无表情才放心,吐了吐舌头,立刻请安退了出去。
“手疼吗?”
“还好。”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南逸辰眼睛一亮,连日来的疲倦仿佛也都立刻消散去。连声音都控制不住上扬,“青姨做的汤还不错,尝一尝。”
她温顺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勺,眼里闪过惊诧,“还真是。”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让南逸辰受宠若惊。离开的时候他弯下腰,照例吻了吻她的额头,“好好休息,我晚上来看你。”
“逸辰。”她叫住他。
准备走的人身子一僵,逸辰?他扭过头,眉宇间的狂喜像是艳阳高照,让躺在床上的人都感觉到了那一份温暖。
醉曦微微侧过头,“别来了,好好休息。”
是夜,他果然没有来。碧琪伺候完醉曦,看她精神不济,也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夜深人静,原本应该在灵殿的人出现在了苓焰阁。
“阁主?”
“如果我料得不错的话,雾缪应该支撑不住了。”她冷漠开口,让跪在床头的人神色陡变,“当初为了他背叛我,现在为了他的生命,你还能做什么?”
倩如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了冰窖,冷气轰然入体。她甚至想不通为什么这人知道雾缪没死。当初执行命令时,她确实,背叛了自己的主子,甚至为了救他的生命,她也确实做了小动作。
她早就发现各个门派对壶刑楼的计划,却没有告诉醉曦!
从阁主回来时她都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可没想到她回来后拒不见人,宫主也不让任何人来,以至于她根本就不清楚阁主发生了什么事。江湖传言不是没听过,但是她们一向是不信的。
直到今晚突然被传召,她才意识到,阁主真的失去了一身功力!
“我有办法救他,不过我要你办一件事情!成了,雾缪生!不成,雾缪死!”
倩如没有拒绝的理由。她附耳过去,那冰凉的字吐在耳边,像是飓风,在心海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有人会接应你的。”
倩如还想说什么,目光落到她的手腕上,顿时明了。
……
……
半个月后,醉曦已经能够行动自如,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南逸辰很高兴,拉着她的手一时说不出话,良久,在醉曦以为他就要结巴时,他一下子倾身过来,一个吻印在她唇角。
“武功没了,还可以重来,阳敛子说,其实你的武功没了,对你反而有好处。重新开始吧醉曦,一切重新开始。”
说的是武功重新开始,还是他们之间重新开始,或许都有,谁知道呢。
“过两天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很快会回来的。”
醉曦一愣,点点头。
他走的那天,去了苓焰阁。那话比平日要多。让醉曦怀疑他受了什么刺激。
“你的筋脉接好了,但是还是要注意,先暂时不要急功近利,武功一事等我回来。你之前的武功虽然在短时间内能够有巨大成就,可太阴寒,于你不利,所以,修行的时候别再选择它了。”
她瞧着他。
“还有,最近不要提重物,去厨房也不可以。”他拉过她的手,细细摩挲她的指尖。
醉曦缩回自己的手,淡笑道:“你要去很久?”
“不,会很快回来的。”
“哦。”
南逸辰瞧着她,慢慢上前两步,走到她眼前捧住她的脸狠狠吻了下去,回来后他除了每天亲吻额头,好像从来还没有这么……疯狂过。
这个吻简直和以往的温柔缱绻不同,霸道,掠夺,不容反抗,甚至她都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吻得她身体发软,就要窒息般,她使出全力推开他的身体,“够了!”
“不够!”南逸辰的眼里的情欲*裸地袒露开,他伸出手擦了擦她的嘴角,“不够的,醉曦,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吧。”
醉曦睁大眼。
“反正这辈子,你都只能和我过!”
……
……
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一个半月……
他没有回来。
他一开始每天都有一封信,后来,五天一封,再后来,就没了。
醉曦瞧着面前的信,再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从古朴的笔筒里拿出一支笔,略微用力,笔尖变成了粉末。
她有刹那的茫然,丹田内,有不属于她的内力,热热的,渐渐传遍四肢百骸。
傻子啊!
她想。
南逸辰走后的两个月,她接到幕清的信。阎椤死了,他登上了壶刑楼的楼主位置。这封信,不仅是告诉她好消息,更是让她去一趟壶刑楼。
她自然不会拒绝,而且,还是以鎏苓宫阁主的身份前去。当初已经暴露了鎏苓宫和壶刑楼的关系,她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两日后,她抵达壶刑楼。幕清亲自出来迎接。看到她身轻如燕,大喜。
你的内力?
不是我的。
岚雪死了。
幕清说这句话时神色复杂,“她死了,没有挺过去,看来她很没用。”醉曦见到当时的情景终于明白他那句没用是怎么回事。
岚雪也被人当做了药人,只可惜,坚持了几个月就死了。
“你都知道了?”
幕清心一疼,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眼里满是痛惜和怜爱,“当初她抓你回去想要当试验品,就这么死,已经很便宜她了!”
醉曦没说话,看着地上人不人鬼不鬼的岚雪,转身离开。
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好像,又重新开始了。
“姐。”幕清欲言又止,“你不怕他出事吗?”
他?
醉曦仿佛才回过神,勾起嘴角,“怕?”她反问,然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不想永远留一个疙瘩。”
……
醉曦回到鎏苓宫,没有等到南逸辰,却等到了一把剑。
垂眸凝视面前的剑,她问:“他死了?你要为他报仇?”
伊画的执剑的手一抖,大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和失望愤怒,“把兵符交出来!你真的要他死吗?”
她摇摇头,淡淡地望着鎏苓宫外面的风景,万年青上还有未化的积雪。颈间一疼,她依旧是那样的神色,不咸不淡,不悲不喜。
“他曾经拿走我的期望,我如今毁他所有的谋划,这样,公平的很!”
“兵符!你将兵符偷梁换柱,现在四面楚歌,他被困在前线,生死攸关,你真的狠心……”
“为何不呢?”醉曦蓦地轻笑,“若是和他比狠,我是比不过他的。”剑上一串血珠滚落下来,她依旧保持那个神色。
伊画眼睛通红,“他将一半的内力渡给你,身体虚弱根本支撑不起这么大的消耗。醉曦,你毁的不仅是他,还有千千万万的将士,你要他们都为了你的私人恩怨陪葬吗?要这黎明百姓陪葬吗?”
“我累了,你若要动手就动手,不动手就让我去休息!”
醉曦,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现在,你可还满意?
血滴在她的脸上。她满意吗?大概是满意的。
一直有贤王之称的七王爷突然在北边揭竿起义,各地方郡县备受压迫,纷纷起义响应,一时间,七王势如破竹连连攻克十几座城镇。
就在前景一片大好时,本应该从西南出发的援军连日不到,起义军在冰天雪地里得不到援救,没有粮草节节败退。
王军趁机反扑。
刘雅易作为王军主帅得意洋洋,当日那人给他的信息果然可信。于是,他不顾部下的反对,立即趁胜追击,势要将叛军覆灭。
就在王军准备攫取胜利的果实时,却不料,东南突然冒出一支军队袭来,打得王军措手不及。
醉曦也接到了前线传来的消息,看着上面的字迹,她拂手毁掉。
三个月后,战场传来捷报,义军突破重围,联合西北阿尔荣部落一起攻向皇家军事重地卫州。
一个月以后,卫州攻克,七王身边谋士中箭去世!
将士们悲痛欲绝,七王趁机再举兵攻向兰城。
……
“醉曦,我想吃云吞面。”躺在床上的人说。书桌前的人放下手中的书,南逸辰又加了一句,“想吃你亲手做的。”
“……好。”
半年后。
鎏苓宫大喜。
鎏苓宫宫主南逸辰和鎏苓宫阁主醉曦喜结连理。
一片哗然。
一年后,鎏苓宫阁主诞下龙凤胎。
四年后。
“爹爹,娘亲,那边有卖玉人儿,快,那边的叔叔可好看了。妹妹可喜欢那个叔叔了,我回去要给她说。”粉雕玉琢的小孩左手牵着醉曦,右手拉着南逸辰,蹦蹦跳跳地要去那个右前方的店铺。
南逸辰无奈,“你上一次不是才买了一堆玉人吗?”
“他是想去看人家长得好看。”醉曦接口道。
“客官随便看,请问……”从柜台露出的人突然一愣,桃花眼里泛着柔柔的光,“好久不见。”
南逸辰和醉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原来这里的掌柜是你?”醉曦微微惊诧。
“是啊,当初离开京城不知道做什么,就随意开了家店铺。”
南逸辰的眼神微冷。醉曦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抬眸朝他一笑,然后才对柜台前的人说道:“是吗,确实很久不见了,梵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