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清一下子反应过来,是当初她被劫的报复。
“你现在才想起来,有点晚啊。”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触及到自家姐姐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脸色一红,顿时就后悔了,干什么嘴抽说这些?
“我觉得不晚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幽幽道,然后站起身来走到无渊面前,说的话确却是对幕清说的,“可你姐不是君子,那就是小人,小人报仇,从早到晚,不是吗?”
“……”呃……
“要不就杀了吧,这个人留着也没用,或许还生出什么二心来。”
无渊试图站起来,定定地看着醉曦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对于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拿别人的命这件事有些出乎意料,但也觉得理所应当,这个人要是不狠的话,她都会怀疑是不是被人掉包了,然而狠是一回事,涉及到自身的生命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我不过是一个小喽啰,奉命办事,你若真的不是什么吃软怕硬的人,就该去找炎椤,而不是我!”幕清肯定不会为自己求情,说不定还会亲自动手以免脏了自己姐姐的手,所以要活,还不如自己争取。
“你放心,我会慢慢找他的。”
无渊忽然就笑了,笑容里有几分苍白,“我不过是想活着。”这个世上,能活着,一切都会有转机。
醉曦默然。
幕清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深沉如夜,轻轻道:“姐?你刚刚也惩罚了,而且我也答应过她,会保她一命的。”
完全没有料到他会给自己说话,她瞪大眼睛瞧了过去,幕清没看她,只是望着身侧女子。
“骗你的。”醉曦说。
幕清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心里却乐开了花,他的姐姐,还是关心自己啊。
醉曦今日前来时,幕清早就知道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达这里,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无渊,你先下去吧。”他吩咐。无渊也明白现在不是自己呆着的时候,拖着全身被汗水浸湿的身体,慢慢离开。
确定在没有第三个人听得到自己的话,苍白的脸上浮现几丝笑意,“姐,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原本也没打算多信任她。”
冷风灌了进来,醉曦笑了笑,“她还没有死心,你现在给她点恩情,暂时先让她安分下来,炎椤既然当初选择了她,她手中肯定会有重要的资料,否则炎椤也不会不死不休,你若真的要行事,能够得到她手中的东西是最好不过的。”
这差不多是第一次她这么冷静理智地为自己分析,还是关于公事的,并且,也是第一次她和自己说这么长的话。
幕清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明白怎么做。”
醉曦也只是点到为止而已,对于刚刚幕清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也有些欣赏,她若真的想要杀无渊,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等到他来了才动手,当着他的面杀他的人,分明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做事情,不要留下把柄!尤其是坏事!
无渊在经过了那一番折磨之后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的心思去转,心里只有对幕清的感激,就算然后反应过来,还是会庆幸,仍旧会觉得欠他的。
醉曦给西陵蒂下的药很重,她完全是不省人事,醉曦走到床边,“苏帷,和你商量一个事情。”
“好。”苍白的唇角扬起优美的弧度,如此相处才得他的心。而不是永远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陈子舒知道她在这里吗?”
“还不知道,无渊一得手你就来信了,况且你也封锁了所有消息,没有人知道。”
她盯着床上的人,长得不错,西陵家的基因一向不坏。“我想借她几天的时间。”
…………
…………
当西陵蒂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破旧的房间内了,是一家客栈。
昨夜的一幕幕走马观花地印在脑海中,一惊。隐隐明白了那个人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了。
“醒了?”
这个声音如何忘得了,僵硬地抬眼,就瞧见她站在门口,表情冷淡。
从昨夜的震惊到现在理智回笼,也恢复了本该是西陵大小姐的风范,笑得端庄:“原来是阁主。”装作迷茫的样子打量四周,她以为这个人会住什么豪华的酒楼,不曾想是这么一个干净简洁的地方。
“阁主带在下来这,不知有何贵干?”
“带你见一个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这一句话刚落下,西陵蒂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略微迟疑,故作为难,“是我认识的?”
醉曦不再说话,只是一个示意的眼神,身后立即钻出来一个小脑袋,“大小姐,属下伺候你起床。”来人眼睛圆溜溜的,还有几分灵动的可爱,她忽地窜了出来,一下子站到了她面前,吓得她一愣。
“碧琪,好好伺候。”吩咐完这个命令,她径自离开了。
她没有走多远,只是站在对面的走廊上,旁边有一排栏杆围着,防止人不小心滑下去,这是二楼,所以站在那里可以看清楚客栈后院的情况。南方的雪,柔软得带着些缠绵。
今早她收到倩如的飞鸽传书,王家再次送上请帖。
第三次了……
她的神情算不上暖,也算不上冷,可就是让见着的人觉得不安。
“客官,这里吹凉风可是会很容易染上风寒的。”
回过头,原来是小二,手里端着个托盘,肩上还搭着一块白色的毛巾,弓着背,似乎很恭敬的样子,这客栈的小儿当初见到自己不是话都说不明白吗?现在有勇气前来主动说话了?
“苏帷,你玩够了没?”
小二抬起头,那哪是客栈跑腿的人,分明是一脸俊秀无辜的幕清。
“怎么来了?”
“好不容易相见,你就要走,我自然跟着来了。”他说着就抓着托盘里的绿豆糕吃,然后又将盘子递了过去,“吃点吗?”
“不必。”
“你今天要出去吗?多穿点衣服,外面的风很大,对了,你别站在这里了,吹着冷风小心风寒。”说着老成地伸手去拉她。
醉曦也不推迟跟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放下手中的东西,他的神色也正经起来,“我将消息传给了西陵陌。”
“行。”
“在想什么?”
“没什么,过两天我可能要走了。”
幕清僵硬了片刻,“又要走吗?”
他眼神流露的情绪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狗,忽然就有些负罪感,不自觉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会回来的。”
他勉强的笑笑,无奈地点头。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过了好久,他才打破沉默,“我发现我似乎一直都是在看着你走。”在她的疑惑中又继续,“姐,我似乎一直看到的都是你不断离开。”
她哑然。
“你也从来没有为我停留的想法。”
“……”
“我说得太多了,就是……”
张张口,想要说对不起也无从说起,他是自己最亲密的人,可待在一起的时间却几乎是最少的,他们之间因为外因已经整分开那么久,再次相逢,,竟然也没有怎么相处过。说到底,还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太失职了。
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幕清也接过来用茶杯掩饰自己的情绪,是他太过任性了。
“苏帷,我很抱歉。”
“……没有。”他坐在对面笑着,“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在想,是不是只有你不当那个什么阁主了,或者离开鎏苓宫,你才会有一点点的时间。”
“苏帷,你长大了。”长大了,就不是以前那个常常需要自己照顾的孩子了,也不用自己时时刻刻地守着,怕他摔跤,怕他被人欺负。
他听懂了其中的意思。脸色一变,喃喃道:“这样说来,倒不如长大。”
女子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没有可能的事情便不如不去想。
苏帷并非看不懂眼色,自己姐姐的状况他比谁都清楚,不愿意再说煞风景的话,话锋一转,话题就被带着跑了。
“对了,我前些天在苏州看到梵萧了,他也在这里。”
放下杯盏,抬眼看了过去,“他也来了?”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认识那个人,梵萧那个浪荡公子,若真的有人想要知道他的模样,去青楼查一查就知道了。
“嗯,不过他和朝廷的人呆在一起。”
“嗯,他们梵家,要依靠的,不就是朝堂局势吗。”
“话也是这么说,不过,朝堂的人一向不屑和江湖人来往,他倒是洒脱得很。不过我前几天听说他来苏州,是为了偕同朝廷命官一起准备这一次的……”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来,“小姐,小姐,不好了,那个……姑娘昏迷了。”
醉曦皱着眉头打开门,走到隔壁房间,发现西陵蒂确实昏睡在床上,诊脉,并没有异常。“你给她说了什么?”
“我……”碧琪结巴地想了一会,“我刚刚就是说待会下去吃大餐啊。”
“……”也不愿多过纠结,她将一颗药丸扔进昏迷人的嘴里,“你守着她。”既然想晕,那就不要醒来。
“是。”
走出去后发现幕清还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外,她想了想,“我想找你借个人。”
“可以啊。”问都没有问要谁。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铅色的天空灰蒙蒙的,地面的白雪却闪着亮光,街道上没有来得及融化的,被人们踩在脚下变成了污水,不算是热闹的大街因为天气的寒冷而更加零落。
西陵陌将手中的信纸一下子扔到了火盆里,温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愤怒和担心。“竟敢动她!”
一边的侍女颤了颤,还从来没有见过公子这么愤怒的时候。
西陵陌本来是想要去找西陵家主的,他的爹爹。不过一般他都不喊那人爹,和他人一起叫家主,姐姐不见了应该要通知他的,他那么宠爱西陵蒂,然而忽然想起来,昨天他动身去了王家。
“陈庄主在苏州,公子何不让他先查查?”心腹提出建议。毕竟现在丢的,可是他未来的妻子。
西陵陌也知道事态紧急,何况壶刑楼和西陵家,可是宿怨,虽然现任左使对他的态度可谓是好。他立即修书一封,寄往苏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