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逸辰听到敲门声,一种直觉,知道是她。门一开,果然如此!
“宫主还没休息?”
“没。”
示意她进来,醉曦也不会客气什么,就是她来这里的原因也不过是心血来潮,想着他没睡,自己就来看看。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是南逸辰先开口的,“你才用饭?”
醉曦点点头,眉角柔和,“对啊,今天西陵蒂倒是有些诡异,”说着就将刚刚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细细说来,然后就看到南逸辰沉思的样子。
再想到西陵蒂还哭着回去了,顿时有些郁闷,“我什么都没说啊,她就哭了,真是奇怪。”
南逸辰本就是淡漠的人,对于西陵蒂这种陌生的女人更加不会去探究她在想什么,更何况他在爱情上也没有什么智商,也没觉察出西陵蒂话中的占有欲,只当她无聊,倒是醉曦仿佛是诉苦的样子,有些新鲜。
倒了一杯茶,他才开口,“大概是你太凶神恶煞了。”
所以是被吓的?
醉曦听出了他话中的调侃,不由脱口而出:“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而已。”之前她一直顶着侍女的名号,现在说这话不就是说再怎么凶神恶煞,难道一个小姐还会怕一个婢女。不过这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南逸辰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那我们鎏苓宫的侍女可真是有地位,不但不用伺候人,还要别人伺候。”
他的那一句我们,让醉曦微微晃神,反应过来后随即就来了一句:“那倒不是,主要是我长得太凶神恶煞,镇住了其他侍女。”
用他的话再顶了回去。
南逸辰蓦地就笑了出来,他很少这样笑,放下什么枷锁似的,冰冷的容颜仿佛是阳光泼洒,琉璃万千,华光万丈,高雅似冰山雪莲晶莹剔透摇曳飞雪,清俊异常。
醉曦心跳顿时就乱了,砰砰的跳个不停,那种震动使得她都要误会是不是他都可以听见了。
脸顿时一片绯红。
以为是自己笑得令她羞愧,南逸辰止住笑,不过心情不错,嗓音自然就比平日温和了很多,“好了,我不笑了,你倒是贫得很。”
她放肆地眨眨眼,“还不是跟着宫主学的。”
南逸辰:“……”
“其实,宫主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是第一个人这样说他的,形容一个男子笑得很好看?这种从她口中说出来感觉似乎并不糟,但他还是装了装宫主应该有的样子,黑眸潋滟,广袖华袍,“醉曦,你不要太放肆。”
似乎料到了他不会生气,醉曦直接回答:“好好好,醉曦放肆了放肆了。”
那肆意的样子,特别的有生机。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然后就说到了南下,醉曦终于问出了潜藏在心里的疑惑,“宫主为何会南下?”
南逸辰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可真是厉如刃,“我不来,陈宏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醉曦自然知道自己失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完全地失手,没有一点的边缘性。可既然没有完成任务,她自然也会接受相应的惩罚,可是请罪,是必不可少的。
“是醉曦失算了,回宫后任凭宫主处置!”
南逸辰也不想在这里就找她麻烦,微微颔首,然后吩咐:“明日辰时就回宫。”
他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为何,她丝毫不知道。
突然来,突然回去。
“好,宫主是否发生了什么急事?”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急事,怎么会这么早就要走呢,可既然发生了什么,为何她会没有接到消息。
“没,只是伊画生病了。”
淡淡的语气,却如晴天霹雳,落在心头如钢刀刺过,血肉模糊。
伊画?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坐在房间内,竟然觉得如芒在背,甚至隐隐有些可笑,仿佛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占了其他女人的味道。
他,早就是不是身上只有他本身纯粹的味道了,里面有了太多情欲的痕迹。脸色微微泛白,她宽大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这些天的逃避,终于被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她努力地不去想他的那些侍妾们,努力地不去在乎,可终究做不到。
更何况,她是一个洁癖和占有欲都非常严重的人,甚至到了变态的地步。比如,不管有多爱他,可是一想到他和其他女人曾经是怎样纠缠过的,他的身上有着别人留下的痕迹时,就会生出一种排斥之感,如同自己的东西被人标记了。
这也是为何当初他只是要侍妾,自己就会那样绝望的原因。
在这之前她不去想,可是现在这样一说,那些潜藏在脑海中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再现,衣衫不整,青丝凌乱,交叠的身躯……
原来,从那个时候,他们就没有可能了!
也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可能过。
然而,那样鲜明的关心一个侍妾,从身体,到精神,他都离自己越来越远!
几乎是自虐般地她轻轻问道:“宫主,是不是很喜欢伊画?”
如果不喜欢,会对那个女人那样特别,允许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个麻雀一样即使吵闹还是舍不得让她闭嘴;如果不是喜欢,会给她宫中令牌,让她随意进出,甚至对自己不敬都没有任何的愤怒;如果不是喜欢会夜夜招她侍寝,会这般牵挂,会在听到她生病了就立即马不停蹄地回去?
不是喜欢,是什么呢?果然,在她还来不及撤下阁主的位置,在她还来不及说出自己的心意时,他已经喜欢上了其他的人,这一天,还是来了!
醉曦微微垂头,烛火中她的表情不甚清晰。
南逸辰没有回答,对伊画,自然是喜欢的,却不是,那种喜欢。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沉沉睡去。梦中的片段凌乱得很。
一会是梵萧那疯狂地眼神,一会是清朔跪在自己面前祈求的样子,还有流商失望的背影,最后,都定格到了南逸辰亲吻伊画的样子。
他们俩亲吻的时候她没看到过,但是肯定是南逸辰的那一番话导致的,她坐起身来,发现眼睛干涩得很。
第二天,两人告别。
不知道西陵家主和陈宏要和南逸辰说什么,只是三个人呆在房间待了一会,而醉曦就站在门口,全身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陈子舒的目光几乎没从她身上转移过,再次相见,恍如隔世。
身边忽然就多了一个人,侧过头,就见陈子舒站在旁边,西陵蒂和西陵陌正在说着什么,没哟注意到这边。
“澜宁。”
“……”
“保重。”
他的神情太奇怪,让醉曦看不大懂,像是愧疚,又像是凄哀。事实上,苏帷还活着,对他,也没有了什么怨,因此,神情也就没有以前那么冰冷和排斥,更何况,他们也会很少见到了。
她点点头,“你也是。”
“我本来是想要专门向你道谢,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他嘴角上扬,可是看不出任何的开心,“我这辈子,都还不了你了。”
“不必,也没要你还。”
“昨天我去找过你,但是你没在,我本来是想要今天再亲自和你说的,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还真是……”他摇摇头,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所想。
醉曦大致明白了,其实陈子舒的感激,她完全可以感觉到,他变了很多,当上了第一庄的庄主自然是事忙,肯定不轻松,所以时间腾不出来也很正常,并且,他稳重了不少,并没有之前的莽撞和不要命耿直,这样的变化,也不错。
她不是感慨什么,也没有那个闲心。
正巧,这个时候南逸辰出来了,瞥了一眼陈子舒,说了句告辞,两个人就翻身上马,策马而走,门前的西陵家和秋凌山庄的人站着,有的人庆幸,有的人忧心,有的人忐忑……
到达宫内,南逸辰就直接往明月轩而去。
醉曦到了苓焰阁后,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画了一张图案交给暗卫让他们去查。不一会,就有人陆陆续续前来汇报工作,她也马不停蹄地开始看各种各样文书,将昨夜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一点一点地占据着。
等到了晌午时,碧琪就来了,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她气闷。
“有话直接说!”
“阁主,其实在您离开的这几天,梵大公子来过。”
醉曦手上的动作一停,心里发紧,但说话声毫无异常:“喔,他来可有事情?”
“没有,只是见您不在就离开了。”
“嗯。”
手中的字有些模糊,她一下子又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碧琪,终于开口问:“他的状态还好吗?”关心之情从话中就足以明白了。
碧琪先是一喜,可是想到当时梵萧那狼狈的样子,着实算不上好,悄悄地看了一眼阁主,冷漠如冰,顿时吓得一下子收回了眸光,“不……不算太好……他喝了……”
“行了,下去!”
“是是是。”
醉曦的心神再也聚集不起来,梵萧啊,那是她的亲人!他在痛,她怎么可能安心!
午饭也没怎么用,她直接将事情处理完了,就去了刑殿。
刑殿殿主马泉见到阁主亲自前来,那从容的神情也忍不住讶异,以为是阁主要吩咐什么,立即将她迎了进来。
岂料,她没有要求进大厅,相反地要去刑牢。
鎏苓宫的刑牢,比皇宫的死牢还可怕,阴暗潮湿,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一进去,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各种哀嚎的声音齐齐传入耳朵。
“啊,杀了我……”
“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我说!我说!你给我个痛快……”
醉曦很少来刑牢,但还没有被吓着,只是那些阴森森的刑具,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烙片,带刺的鞭子,脚镣,夹棒都是一些常见的,还有一些比较残忍的刑具,比如椅子的面上钉着密密麻麻的锃亮的一指长的尖针,站笼,鬼头棍,老虎床……
马泉以为醉曦是要亲自审问犯人的,却不料,她只是站在牢门口,吐出几个字:“去右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