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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
尽管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仙, 但舒窈已经许多口中到过月老的名字了。
天道、赤心绳、祝阴、阎王……
似乎许久许久之前,月老便已经对她产生了影响。她经历的一切,似乎都月老有说不清的隐秘系。
只是仙代终结, 仙迹难寻, 她便将重点放其他要紧事上。
没想到月老居然还活着, 甚至还主找上门来接触她。
阎王笑道:“来,为天后大引荐一下, 这位便是月下老,姻缘上仙。”
顺着阎王示意的方向看去, 能看到一个身披红色破烂外袍的老身影,其上点缀着无数断裂红线,乱糟糟地纠缠作一团,哪怕说他是半疯的老头子也有信。
谁能想到,这位老者竟是昔日掌管三界姻缘的上仙月老。
月老并非亲身前来, 此刻现大殿上的, 只是他的投影。
“老朽见过天后大。”
说着,月老便要向她行礼。
舒窈只当月老这是配合阎王调侃她。
“我还未曾册封, 而且……总之, 您莫要如此促狭我。”
可月老态度十分认真。
“您成为天后, 也不过是朝夕之事, 仙界自有礼节。”
阎王提醒:“月老,如今没有仙界。”
“是,老朽糊涂了。”月老从善如流,哑声道, “如今也只是借幽都帝君的府邸一用,此处无天无地,正适合密谈。”
到幽都帝君四字, 阎王脸上的笑容也是有些绷不住。
仙道终结后,幽都地位一落千丈,他这幽都帝君也渐渐被凡遗忘,只剩下阎王的俗名。
这两暗藏锋芒的互呛一波,舒窈渐渐品味儿。
感情都是怀有怨气的遗老遗少嘛。
“不知月老是要我商谈何事?”
阎王插嘴:“自是先为你解惑。”
说正事时,这两个仙道遗民倒是不再揶揄地称呼她为“天后大”了。
月老看向舒窈左手腕的红绳:“你应该有所感应,赤心绳也应当说过,这红绳,是老朽为你天道系上的。”
“是。”舒窈不声色地颔首。
“那你可知,你天道,本应天殊途,靠这三界只剩最后一根的赤心绳,方才勉强续上姻缘?”
舒窈神色不变,平静地他说下去。
“到了现,有些事情确实没有必要再隐瞒了。”月老说道,“你或许对系统的来历有些疑惑?”
!!!
“系统是你们做的?”
“系统是你的说法,”月老语气温,“仙道而言,那应该名为命盘。是西王母当年拼死保留下的仙道至宝,能够卜算宿主命数,令其自由选择。”
对于修道之来说,无论是还是仙,命数都是最为不可知,不可躲避的存。
所命盘这种辅助卜算命数,帮助渡劫的至宝尤其稀有强大。
西王母拼死留存下这件法宝,未尝没有让仙道幸存者,借助它重振仙道辉煌的用意。
“森罗万界中,它自行选择你作了宿主。”
命盘根据宿主认知而改造自身。所舒窈中,它系统形式存。
——这也是天道能够看到“系统”的原因。
舒窈为自己选择命运是回家,所绑定的一瞬,命盘便她的命数中,选择了通往回家的一条。
原来如此。
……
信息量实过于巨大,舒窈消化了一阵,方才问道:“那魅惑术呢?”
“魅惑术,是老朽的能力,只是分享给你的不如老夫当年强大。”月老感慨道,“但你确实天赋异禀,给天道使用时,你成功为他系上了赤心绳。”
“所,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绑定命盘?”舒窈轻声问道。
“当然不是。”
月老否认。
“天殊途,而你天道又跨越森罗万界,可即便如此,你们也能系上赤心绳,这难道只是因为赤心绳强大么?”
谈到姻缘之事时,月老的气质陡然一变,不再散发着老朽迟缓的腐败气息,而是多了几分慈。
或许昔日,他便是这样为天下痴情男女这样讲解情缘的。
“必然是因为,你自己也存着相应的特质配合了命盘。”月老摇头,“否则只是命盘,绝无可能将你拉来。”
这话乍有理,但仔细一想便叫觉得是甩锅。
舒窈地球活得好好的,她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穿越需求。
即使要穿越,穿越到正经乙女二次元当团宠不好么?
“这就是姻缘。”老者浑浊的睛似乎一瞬变得清明,他看透了舒窈的心思,“即便是老朽,有时也难解释。”
舒窈缓缓问道:“我说,只要是由月老牵系的姻缘,即使千难万险,也能相守?”
“小友无需担心。你天道并无婚牍,注定有缘无分,所无需有后顾之忧。”
舒窈再问婚牍烧毁时,似乎她心态转变的时期对上了?
婚牍烧毁前,她因天道的真心而有所摇,决心稍微软弱,但婚牍烧毁后,便保持了理性清醒。
只是这个想法没有证据支持,纯属她个发散思维。
阎王轻咳:“月老,别的便无需多言了,直接说正题吧。”
阎王不乐意月老讲那么多的情情爱爱。
若是叫舒窈真的摇,转而对天道情深不悔,他们的合作还怎么谈?
舒窈已经很清楚这些希望自己做的事情了。
“正题便是,你们希望我粉碎通天石么?”
“嗯。”
“你们魔道合作?”
舒窈问这句话时,心中本已有了答案,怎料阎王居然微笑摇头。
阎王淡淡道:“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配么?”
哪怕是统治大陆的五大门派,阎王中也只不过是工具罢了。
“本王的合作对象,只是帝伏罢了。”
事实上,万年之前,仙道就是将反抗天道的筹码,压皇帝伏上面。
否则皇便是再自信,又怎么狂妄到公然举起反抗天道的大旗?
皇可没有勇敢到为了自由甘愿舍弃一切。
帝伏,地府。
这名字就能品味道了。
而地府长时表现的低调顺从,其实也是自家因为当初暗地支持皇,被事后天道处置皇的雷霆手段及强大实力震住。
可万年过去,再温顺的心,也该蠢蠢欲了。
“所你无须担心苏抚雪的双魂之症,”阎王语气转缓,“本王原也准备将他帝伏分。”
“那我师兄的寿元……”
“自是可商量。”
阎王的原则并不如天道那般强。
仙代时,地府徇私修改生死寿数的事例有过几次,但只要不是闹得过分,他通常都不追究。
后面单纯是顾忌天道的法则,及表现自己对天道服从,阎王才整肃了地府风纪。
阎王月老的态度称得上坦诚。
毕竟两位仙代遗老看得清局势。
除了舒窈,世还有谁能碰触天道之心?
正面反抗的结果,他们早已通过万年前的那场惨败感受得透彻。
若是再失败一次,只怕地府就不再是被削弱香火,而是直接除名了。
“粉碎通天石的法子,我自己了解过相情报。”舒窈表情平静,气息始终半分未乱,令阎王二看不她的想法。
“但如何能保证我计划实施中的安?及我离去后,我的亲友如何继续自处?”
“计划之事,老朽可施程帮助。”月老声音嘶哑道,“仙道三千上仙魂灯犹存,亦可给予仙力辅助你。至于你的亲友……”
“天道格局还没这么小。”阎王嗤笑,“不兴株连凡九族这一套。”
“即使当年帝伏反叛,牵扯其中的也多是协助他的仙。”
阎王对皇当年之事极其了解,对天道的处置也颇有不忿。
册中于皇的来历记载很少,大多语焉不详。如今想来,他大概约半是仙道炼制的产物,所天赋冠绝一时,百年时便能突破至散仙境界,顺利统一大陆,最终向天道发起叛乱。
许多从前看不清的事情如今都得到了解答。
舒窈心中了悟之余,情绪又有些说不清的复杂。
“命数如织,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月老沉沉道,“唯有宿命终局,是只有宿主自身才能决定的。你来到这里是如此,天道牵系红线是如此,选择粉碎通天石亦是如此。”
事实上,月老口前,她都认为自己的行是被安排的,因此心中颇有怨言,甚至压抑怒气。
但现却得知,路是她自己选的。
她过去的经历决定了现,而她的性格,又决定了她选择的道路。
系统面板上闪烁的【主线任务:回家】小字,从未消失过。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没错,但是……
她当初是为何想要到这里来?
来了又急着回,真为穿越是网购,还带七天无理由退换的么?
“有句话,我一直想要同舒窈小友说。”月老忽然口。
“你的命数只掌握你的手中。”
月老没有理阎王陡然变化的表情,平缓说道:“你天道,是我系上的最后一对红线,无论是诀别,还是站天道一边举报我,都由你自己决定。”
“只是作为姻缘上仙,我能够告知你的是,你们的婚牍已碎,即使你想要天道厮守,命中也注定不得美满。”
“——这是我作为姻缘仙的失职,却也是我作为仙道上仙的义务。”
“若你仍然坚持命盘指示的道路,那么天道你大婚之时,便是手的最好时机。”
“那时姻缘红宫最盛,你天道却欠缺婚牍镇守,若是顺势粉碎通天石,必使天道红鸾失守,你趁势启命盘,我各取所需。”
阎王二不知舒窈的真实愿望——命盘绑定了她,命数自是由她自己选择。
但他们知道,舒窈必定是有愿望的,并且这个愿望,天道的立场相悖。
那就足够了。
“这枚黄泉镜碎片予你。”阎王轻抬手掌,黄泉镜碎片摇摇晃晃地向舒窈飞去,“只要向里面输入灵力,便可直接我联系。”
那看来,黄泉镜对地府也未必有他们口中宣称的那样重要。
这只是令她合理地府接触的借口,即使她不主找上门,地府也另寻机的。
“这就是命盘的强大之处。”月老轻声叹道,“当它定下结局时,一切发展,都向符合你心意的方向发展。”
舒窈没有接话,只说道:“还有一事,烦请帮我看看我的魂魄深处,是否有灵魂烙印。”
她的这句话本身便代表着立场倾向。
因此阎王重又露善笑容:“这是自然。”
根据他的判断,天道确实给她设了烙印,但只是标记方位作用,并不控制神识。
“幽都便是再落魄,也是独立于万界的。”阎王傲然道,“你此处我谈话,天道不得知。”
月老说:“好好准备,根据我的卜算,你天道好事将近。”
嗯???
她没想到,修真界,连婚期都算的来。
终究是姻缘上仙,月老这方面仍是权威。可惜好好的祝贺新婚,硬是被他嘶哑沉重的声音说得像准备送葬。
反正舒窈心中没有半分羞涩欣喜。
她仍然记得月老的提醒,大婚之日,正是红鸾作乱之时。
“无论用手,用剑,或者干脆用摔的,都可。”
月老说道:“其实你现应当便能做到了,但我们这里还需要一段时日准备,若你想提前发,最好能够事先我们商议。”
“嗯。”舒窈颔首。
两个神仙说话,确实消耗心力,至少她现是连一丁点客套的笑意都挤不来了。
非不能,只是不愿。
今日唯独值得高兴的事情,只有苏抚雪得救。
“我已经吩咐判官去办了,稍后你前往阎罗殿便是。”阎王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若是再待下去难免生变,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月老离去倒是方便,直接解除投影就行。
至于舒窈,阎王亲自帮助她隐匿黄泉镜身上的气息,随后将她传送至阎罗殿,免得她来回奔波。
分别前,阎王感慨。
“万万年来,你是我第一个遇到能完成如此宏愿之。”
她却反应冷淡:“您谬赞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
她对这个世界的其余没有半分感情,更没有心思玩什么将自由还给类的游戏。
之所做这些,只是想回家罢了。
阎王没有反驳,只朗声道:“共勉。”
舒窈摆了摆手,一脚踏进传送阵。
阎王的传送法阵果然比无忧宫设下的靠谱。几乎一睁的功夫,她便来到了这似曾相识的宫殿前。
舒窈心中有事,快步踏上阎罗殿,寻找柳云二的身影。
“师妹!”看见她,大殿内神色略显忧虑的柳云顿时大喜,“你那边如何?”
“阎王大感念我辛苦,同意了我的请求。”说着,她向四周望去,“师兄呢?判官大带他去祛除皇残魂。”
“就刚才,判官大领走了抚雪,所我才有些焦急。”柳云松了口气,“既然你如此说,那便没有问题了。”
“嗯,师兄没事的。”
见舒窈神情稍显疲倦,柳云便识情趣的没有再追问她,刚才都发生什么。
更何况,有些事情本也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她就满足了。
真能选择的话,柳云宁愿做个无悲无喜的云朵,每日随风漂泊,什么都不需苦恼,总好过现。
大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舒窈觉得自己思索的速度有些迟钝。
事实上,她的心情也确实如此。
“好想这里就地躺下,什么也不管。”
她心中对天道说道。
“我小时候经常有这样的想法,累得狠了,就想什么也不管的躺地上,谁也别想叫我起来。”
天道声音温:“那你此休憩也无妨。”
这是谈话结束后,天道她说的第一句话。
他没有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有可能是忙于处置公务,所压根没有注意到舒窈有过短暂的失联。
可只要舒窈主呼唤他,天道总及时回应。
——这是自从那次短暂的冷战导致舒窈遭遇意外后,天道新增加的习惯。
并且,天道没有追究修改苏抚雪死劫的事,态度倒像是默认了。
毕竟修改生死簿,必定要承担他立下的法则惩罚,阎王都已愿意承担赎清罪过,天道又怎再来她算账?
天道中,舒窈是未来的天后。
那她的决定,若是有了说得过去的收尾,他自然不刻意落天后面子。
这样对她自然最好,至少免去了许多争吵麻烦。
“但是妈妈不许。”舒窈轻声道,“她总说女孩子要讲仪态,不许我做很多事情。所我就忍着,慢慢也就习惯了。”
大概是自幼丧父的缘故,她其实比许多同龄都更善于忍耐,更加坚强。
可这种程度的坚强,似乎仍然不足承受神祇的眷恋。
“你有许久未曾提起过你的过去。”
正如那日修炼后,舒窈指天道有许久未曾她闲聊过日常修行。
前那段平时光,她憋得狠了,就天道说些地球的稀奇玩意儿,试图令万年老古董震撼一下。
不过地球的事物大多也能用灵力做,所天道表面上总是波澜不惊。
后来,于保护自己过去的算,舒窈便不再提地球生活,更加没有天道说过自己的父母。
“这不是有感而发么?”舒窈笑了一下,“就当是回忆童年了。”
天道不存童年这种事物,也不知能不能理解她的情怀。
但都无所谓了。
她很疲惫。
疲惫到不想再帮助天道理解自己的感情。
疲惫到不愿意思考自己为何来到此处。
是被拉来也好,意外穿越也好,自己想来也好……反正都不能更改她此时的想法。
她只想回家。
只想毫无形象地躺自己那张铺着小熊床单的大床上。
这便足够了,不是么?
思考阴谋诡计,报复仇敌之类的过于沉重,她已经承担不起。
似乎看了她的疲惫,天道说道。
“若实疲惫,可兑换元气丹。”
他不建议舒窈依赖丹药,但也不是不知变通。
毕竟此时的舒窈的情绪,实过于疲倦了。
而且是阎王见面后如此疲倦的,而她也没有隐藏这一事实的意思。
天道大概知道,阎王她说什么,他也能设想舒窈的回答。
无论她的选择为何,神祇都能够做应对。
只是时至今日,他仍然无法笃定,自己已看透了舒窈的心意。
但他乐于揣测她的想法。
他期待能够彻底看透她心思的那日,想来届时,女孩必定露格外可爱的表情。
见舒窈累了,天道不欲她为了应付自己而强起精神。
他温叮嘱道:“回去早些歇息。”
舒窈应道:“嗯。”
她心中天道聊天时语气极其疲倦,但外表神情看上去其实只是稍显恹恹。
地府,她时刻面对着窥伺者,绝不能表现自己的脆弱。
柳云苏抚雪的面前,她更是心里支柱风向标的存,更加不能表现疲倦厌烦。
她的脆弱迷茫,自始至终,都只能表现给一个。
地球时如此。
家里的重担都压妈妈的肩膀上,她不能给妈妈添麻烦。
从爸爸去世的那天起,她能表现软弱哭泣的地方,便只有被窝里墓碑前。
这里。
或许是演戏,或许是真情,她总不怯于向天道表现自己的依赖。
所,自始至终,舒窈都清楚这一点。
……
她必然是喜欢天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