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见杜子卿亲口说出自己猜测出的事实之时,嬴抱月心脏还是狠狠的揪紧了。
“师父她,去见了他?”
“即便不是你们领去的,却单独去见了那个人?”
即便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嬴抱月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连杜子卿和百里策凌都能察觉到不对劲,她身经百战的师父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明明情报网需要通过黑虎双璧传递,那名暗桩却绕过杜子卿二人单独前往永夜长城,一切都透露着一股诡异。
更可怕的是,面对这样的不速之客,林书白不仅没有拒绝,还选择孤身一人去见。
“你们见到明双璧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没有陪在师父身边?”嬴抱月的声音有些艰难。
“没错,”杜子卿深吸一口气,“听那两人说,国师大人一开始听见有马奴来访的时候原本准备让他们两人中的一人去接待,结果看见那个人带来的信物之后,忽然变了主意,勒令他们两人留在城上,自己出去了。”
“等等,”嬴抱月大脑忽然有些跟不上,“你说马奴?”
“没错,”杜子卿舔了舔干裂的唇,“殿下,那名暗桩的伪装身份,是个马奴。”
马奴……
嬴抱月大脑一片空白,“难道说百里将军是因为这个才伪装成……”
“没错,”杜子卿深深地注视着嬴抱月的眼睛,“策凌原本隐藏在西戎的身份,并不是马奴。”
虽然也不算什么是什么高贵的身份,但至少不是奴隶。马奴在西戎奴隶之中地位都最为低贱,百里策凌身为黑虎双璧,原本不用那么糟践自己。
但七年前的那一天,他们两人在长城下亲眼看着自己主君逝去,什么都没做到。
自那一天开始,百里策凌就变了。
“策凌他原本的伪装身份,是一位落魄贵族的私生子,”杜子卿轻声道。
暗桩们并非都只潜藏在最底层,混入贵族中反而更好收集情报。百里策凌本身拥有贵族血统,长得又气宇轩昂,林书白原本将他安插进了西戎的底层贵族之中。
在林书白去世后,百里策凌一夜之间白了大半的头发,自愿成为了一名马奴,每人在牲畜的粪便和主人的皮鞭中打滚。
百里策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那个人。
七年前,那个改变了一切的马奴。
听完杜子卿简短的叙述,嬴抱月脑海中一时间涌动起太多思绪,轻声问道,“那你们没有找到那名马奴?”
杜子卿摇头,咬着牙道,“抱歉,殿下,是我等没用。”
事到如今不是责怪谁的时候。
“等等,一名马奴是如何将消息传到师父面前的?”
嬴抱月觉得十分不对劲,问道,“当时接待他的人是谁?“
黑虎军驻扎在长城上,内外都有重重把守。她师父贵为大司命,岂是谁想见就见的?
一介马奴,到底是怎么冲破层层封锁来到她师父面前的?
“据明双璧两人所说,那个人是突然出现在营帐前的,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闯进来的。”
“突然?”
嬴抱月心中咯噔一声。
那个人的境界想必很高。
结合之前杜子卿所说的那人没有被天阶修行者所带就自己来到了长城边,嬴抱月推测此人的境界至少在等阶五以上。
甚至可能是一个天阶。
只是这又涉及到另一个矛盾。
能成为高阶修行者的人必然不是天生的奴隶,为什么那个人要伪装成马奴和师父相见?
马奴这个身份,对她师父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嬴抱月脑中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却又无法确定,心中乱糟糟的,她强压着心绪问道,“那人只是到了营帐前,可他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那个人没有进去,”杜子卿摇头,“只是托卫兵将他带来的信物送了进去。”
“按照那个人的话说,国师大人见到信物就会见他了。”
“不对,”嬴抱月目光冷峻,“卫兵不可能将信物随便就呈送到师父面前。”
黑虎军军纪严明,即便是拿着信物的天阶,也不可能随便突破黑虎军的守备。卫兵也不可能将什么东西都带到她师父面前,万一是什么诅咒之物呢?
杜子卿苦笑,“您果然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和百里策凌一开始听见明双璧所说后,也提出了质疑,随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是国师大人传音出来,让卫兵将那人的信物呈送了上来。”
“师父她自己说的?”
嬴抱月心情起伏不已,这么看来她师父应该是坐在帐中感受到了外面那个人的气息,已经多少判断出了此人的身份。
难道说那个暗桩是师父的熟人?
嬴抱月心中的感觉愈发不好了,“然后呢?明双璧有说那人拿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信物吗?”
她师父虽然不算多疑之人,但绝对足够谨慎。
那件信物不是让那个人来见她,而是让师父选择出去见那个人。
这绝不是一般的信任能够达到。
“那件信物到底长什么样,他们两人也没看见,”杜子卿眉头紧锁,“据说装在一个小匣子里,国师大人只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随后就关上了匣子揣进了怀中,连声问那人在哪。”
“卫兵说那个人去往魔鬼林的位置了,国师大人就追了出去,临走前还勒令明双璧二人不能跟随。”
“勒令……不准跟随?”
嬴抱月闻言愣住。
令她师父一眼色变的信物,还看完就合上,显然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再加上不允许随从跟随的命令,所有的一切都透露出一个信号。
她的师父,是在保护那个人的身份。
能以麒麟来代表自己的身份,来自前秦,境界极高,气息熟悉,还能让她师父不惜一切保护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又能是谁呢?
嬴抱月呆呆站立在寂静的地牢之中,整个人像晕船一样,被自己内心的那个猜测震惊得头重脚轻。
“抱月,你还好吗?”
姬嘉树上前一步扶住她,担心地问道。
嬴抱月整个人像是醉酒了一般,忽然勐地抓住了身边人的手腕,“嘉树,你相信吗?”
姬嘉树被她的举动一惊,“相信什么?”
嬴抱月凝望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相信,已死之人会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