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唐恩摸摸鼻子。“你知道吗,当对方打进第二个客场进球的时候,实际上这场比赛不管最后我们打成什么样,森林队也算是输了。你受伤离场,乔治则被红牌罚下,第二回合比赛森林队就要缺少两个主力,在客场,我不抱太大的希望……”
吉卜赛人笑了一下:“头儿,你什么时候也会这么没有信心?”
“因为我们缺了你和乔治。”
“我?我没什么重要的吧?就算我不能踢球,还有来自澳洲的蛮牛、路灯杆一样高的机器人,以及总爱臭美的丹麦小子,我们锋线实力很强。”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没有任何人是别人可以替代的。替补只能替补你的位置,却不能替补你这个人。少了你,这个赛季剩下的比赛我们有些难打。但我想球队会一直坚持到你回来的,这不是我要求他们做的,是他们自愿的。”
伊斯特伍德不说话了,他在想就算自己回去了又怎样?拖着一条伤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不定时炸弹,在最关键的时刻自己成了球队的拖累……就好像这次的联盟杯一样。
“你在担心会成为球队的累赘?”唐恩仿佛看透了伊斯特伍德的内心,他直视着吉卜赛人的双眼反问道。“我所认识的那个乐观开朗,说话总是用最快的语速最洪亮的声音,喜欢开玩笑,给队友们起绰号,人缘好的弗雷迪•伊斯特伍德哪儿去了?我现在每次见到你清晨骑马热身我就想起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然后我就会笑,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弗雷迪。我想我以后都碰不到像你这样的人了。你觉得自己的右膝不能再坚持了?可是当你成为森林队的一员,那些铺天盖地的质疑声压垮过你吗?当你在光明球场,第一次代表森林队出战联赛的时候,那些桑德兰球迷的骂声和嘘声,吓坏过你了吗?那些认为你不配做森林队球员,没有资格穿着红色森林球衣站在球场上,讥笑你是业余球员,永远都不可能取得成功……的人,他们得到了什么?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两年前在业余球队厮混的时候你也始终相信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踢上职业足球。为什么现在的你在命运面前反而退缩了?”
伊斯特伍德紧咬牙关,苹果被他攥在手里,已经变形,指缝中渗出了汁水。
“你相信命运吗,弗雷迪?那虚无缥缈的命运……瑟瑞姆经常用牌给人算命,你也会些小把戏。你相信过吗?你觉得命运是什么?在我看来,命运并不是一开始给你安排好了一条路,让你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大纲。命运是由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组成的网,你总在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唐恩想到了自己,他被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或许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命运”吧。如果他当初自暴自弃,沉溺于英国的“酒吧文化”中,对于工作抱着一副得过且过的态度,没想要好好干一番什么的话,还有现在的他吗?他会在哪里,会做什么,会认识什么人?完全不知道,但唐恩坚信,那样的他一定不会比现在的他过的好。
“你选择了A,就会放弃BCD,你选择了B,就会放弃ACD……你的选择才是命运。我选择成为一个传奇教练,并且在不断为此努力,无论面对多少十字路口,我都只会选择能够达到这个目标的那个方向。或许是左,或许是右,但不管是哪个方向,我绝对不会选择停在原地。因为我不知道,当我停下来休息之后,我是否还会有勇气继续向前走。而现在,弗雷迪!”唐恩猛地提高了音量,“你面前正有这么一条岔路,你会选择什么?继续前进,还是到此为止?你甘心吗?到此为止……你已经身心俱疲了吗?”
噗的一声,弗雷迪•伊斯特伍德手中的苹果被他捏成了碎块,散落在被褥上。
“我……我不甘心,头儿……看到那些健康的人,我就不甘心……如果,如果能够给我一副健康的膝盖,我就能进更多的球……我想、我想成为传奇射手……我想帮你,头儿……”
总是乐观开朗,未见其面先闻其笑的吉卜赛人将头埋在被子中,抽泣道。这个已经快要迎来自己第二个孩子的父亲,现在却伤心的像一个小孩子 。
看着他哭,唐恩反而笑了,他将手放在伊斯特伍德的头上,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
“一定可以的,我会成为传奇教练,而你则是传奇射手……会好起来的,你的膝盖,几个月后就会像之前那样活蹦乱跳了。别担心,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做到了很多拥有一副健康膝盖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好了,别哭了。现在可不是流着泪‘说再见的时间’(注)。”
伊斯特伍德点着头,哭声渐止。
当唐恩决定告辞的时候,他对伊斯特伍德说:“放松心情,好好配合治疗和康复。球队等着你回来,我也是。”
※ ※ ※
告别了伊斯特伍德,唐恩找到了康斯坦丁,希望带他去和这次手术的主刀医师见个面,他也好放心。
听到这个要求,康斯坦丁神色有些古怪。他告诉唐恩,主刀医师是死忠的诺兹郡球迷,一家好几代都是。所以他担心见了面会比较尴尬。
“我想没关系……我以私人身份见他,可不是什么森林队主教练这类的。”
见唐恩这么坚持,康斯坦丁只好点头答应了。
为弗雷迪•伊斯特伍德半月板切除手术主刀的是斯蒂芬•阿尔伯特,一个带着金丝框眼镜,完全谢顶的中年男人,神色严肃,不苟言笑。这样的人似乎很不好打交道。
唐恩向阿尔伯特委婉的说明了来意。对方依然板着脸,并没有露出热情的笑容。
“我想康斯坦丁教授已经向你说明了一些关于我的事情……”说到这里,他看了康斯坦丁一眼,康斯坦丁则把眼神瞟到了窗外,装作没看见。
“没错,我是一个诺兹郡的球迷,诺兹郡和诺丁汉森林是死敌。不过唐恩先生,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首先我是一名医生,其次我才是一个诺兹郡球迷。治病救人是我的工作,在手术台上的工作和我支持诺兹郡还是诺丁汉森林毫无关系。”
唐恩笑了:“谢谢你,斯蒂芬•阿尔伯特先生。康斯坦丁教授说您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医师,我想他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这是唐恩自己杜撰的,康斯坦丁当然不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果然,阿尔伯特听到唐恩这么说,瞟向在一旁有些不自然的康斯坦丁,咧嘴笑了一下:“康斯坦丁那个老家伙是绝对不会说我好话的,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的称赞,唐恩先生。你对自己球员的爱护也让我倍感敬佩。”
被戳穿了“谎言”,唐恩倒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他大大咧咧的一笑。又询问了一些和伊斯特伍德手术有关的情况,便告辞了。
※ ※ ※
和康斯坦丁告别,感谢了他的帮助,唐恩走出了诺丁汉大学皇家医学院的大门。伊斯特伍德重新恢复了斗志和信心,唐恩心情很不错。虽然他注定要失去吉卜赛人五个月,但总比从此就永远失去要好得多。
如此,唐恩并不急着回去,而是决定散散步。
这个时候医院门口的人并不多,医院并没有处在闹市区,这是一条很安静的小路,车流量也不大。人行道上的行人稀少。
迎面走来一人,手中还捧着一束鲜花,唐恩觉得这人很眼熟,对方也发现了他。
在看到唐恩之后,那人似乎有些慌乱,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乔治!”唐恩叫了起来。
那人变走为跑,似乎很怕在这里见到唐恩一样。
“站住!乔治!你要是再跑,我就让你去预备队冷静段时间了!”唐恩大声喊道。
这招真灵,前面那人不跑了,站在原地,有些尴尬的看着唐恩一步步向他走来。唐恩则笑得很开心:“乔治,要去看望什么人吗?正好我知道他住几号病房。”他指指乔治•伍德手中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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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Time_To_Say_Goodbye》(告别时刻),莎拉•布莱曼(Sarah_Brightman)为德国拳王亨利•马斯克(Henry_Maske)退役所唱之名曲,原唱则是意大利著名盲人歌手安德雷拉•波切利(Andrea_Bocelli)。网上流传最多的正是这两人合唱的版本,强烈推荐各位朋友去找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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