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怀九面色沉重，扬了扬手，示意常宴退下。
常宴顿了顿，最终还是拱手行礼，退了下去。
看着常宴离开的背影，荆怀九只觉得心情万分沉重，就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重得她喘不过气来。眼看着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必定为后宫众人所觊觎，若是身边连常宴都不能相信了，那她……
若真的是常宴，那他想要弄死自己的孩子，简直轻而易举，随随便便在哪里下点毒，防不胜防。
眼下侍女正好送了一盅安胎药进来，摆在了荆怀九面前，唤道：“娘娘，喝药了。”
荆怀九没有反应。
那侍女抬起头来，却见荆怀九一副凝重的样子，两道细细的柳叶眉紧缩，抿着唇，不知道在思虑些什么，以为如常宴所说怀了孩子之后的女人会胡思乱想，便也没多大在意，只是轻轻拍了拍荆怀九的手臂，唤道：“娘娘，喝药了。”
这时荆怀九才缓过神来，望着眼前那装着浓稠的黑色汁液的药碗，眉头拧得更紧了。
浓郁的苦味像倾墨一般散在空气中，钻入她的鼻息，感觉全身都浸染了这苦涩一般。
碗边，放着一个小碟子，里面是一小块方糖。
这两日一直喝着这苦涩的安胎药，一直都难以习惯，今日闻着这味道，更是引起一阵不适，似乎抗拒之意更加浓重了。
她捏着鼻子，刚把那白玉瓷的碗端起来，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问道：“这药是常宴抓的？”
侍女点头。
却见荆怀九将头上的银簪子拔了下来，泡进那药碗里，隔了一小会儿，才捞出来，见银簪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侍女有些不解地望着荆怀九，说道：“这汤药已经验过了。”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了一句：“娘娘怀疑常太医？”
荆怀九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往屋外瞧了一眼，又将注意力转到那侍女身上，语气格外的谨慎和沉重：“你还记得上次我胎气不稳吗……”
这么一来，那侍女倒是想起来了，上次荆怀九就是因为喝了药之后差点小产，若真是常宴……
那侍女想了想，摇头道：“娘娘，常太医若真的要害你，又怎敢再出现在您面前？许是娘娘多心了。”
“是么？”荆怀九喃喃着，掏出手帕将银簪上残留的汤汁擦拭干净，便将银簪插回自己的发髻上。
这药若真的是堕胎的药物，纵使她用银簪，也是探不出来的。
不过眼下，除了信任常宴，她别无他法。
于是端起药碗来，将里面的汤汁尽数喝了下去。
侍女帮着荆怀九擦了擦嘴角，柔声说道：“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喝完药先休息一会儿吧。”
听着侍女的劝慰，荆怀九也觉得可能是自己过于担心了，便跟着点了点头，由侍女扶着起身，和衣上床而眠。
侍女特意在屋子里点了熏香，前阵子皇上送来的安神香，放在做工精致的镂空香龛里，幽幽的香气若有若无地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加上方才那副安胎药的作用，她很快便进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外面似乎有人在讲话，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唤了侍女进来。
“娘娘，您醒了？”侍女说着，扶着荆怀九起身，穿靴，“方才公公来报，说皇上待会儿会过来用膳。”
荆怀九点了点头，起身换了一套比较明亮一些的衣裳，因为孩子的缘故，便只是简单地梳妆了一下，并没有用到胭脂，只是一副清丽朴素的样子，看上去却越发的温婉贤惠。
站在荆怀九身后的侍女望着铜镜中倒映出来的人影，夸赞道：“娘娘生的好看，只是脸色惨淡了些。”
许是忧虑过度，显得有几分削瘦了，原本重生回来的时候还是一张稚气未脱的鹅蛋脸，现在竟被磨得锐利，透着一股子沧桑。
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却显得苦兮兮的，思虑之下，还是觉得不笑好看一些。
这会儿刚梳妆完，屋子外面便有小太监高声通报皇上驾到，荆怀九慌忙起身，带着侍女从内室迎了出来，柔柔地拜倒在刚好进屋的皇上面前，唤道：“皇上。”
皇上想着孩子，连忙上前扶起荆怀九，轻声劝道：“你身子不便，以后这些虚礼便免了吧。”
荆怀九起身，微微垂眸，点了点头，做出一副乖巧状。
皇上瞧着欣喜，领着荆怀九便一同去了饭厅，等着一众侍女太监将饭菜摆满了一桌之后，这才开始动筷。
膳房想得周到，准备的全是一些清淡养生的吃食，做得也甚是用心，香味浓郁，忙碌了一天的皇帝胃口大开，相对比之下，荆怀九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不好坏了皇上的兴致，只是略显敷衍。
皇上很快便察觉到了，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荆怀九，问道：“怎么了？这饭菜不合心意吗？”
荆怀九摇了摇头。
这可把皇上给难住了。
前些日子听侍女来报，大抵是因为龙种，荆怀九的胃口小了不少，可方才一瞧，分明是没了兴致。
见皇上面色沉郁，荆怀九连忙解释道：“明日便是太后寿宴了，妾身只是后怕，万一发生了什么状况……”
皇上见状，小心翼翼地将荆怀九搂入怀中，试图给惴惴不安的她一丝安慰:“没事的，有朕在。”
荆怀九面露难色：“妾身只是有些担心……”
毕竟皇上要主持大局，当时候离她的位子又远，就算再怎么照顾，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不如明日你且告病，推了这场宴席吧。”皇上说着，将荆怀九的小手捞起来，握在自己宽大的手掌里。
她的双手冰凉，皇上的眉头顿时拧得厉害。
“不必。”荆怀九摇头，“太后大寿，妾身是说什么也要去的，若是不去，定会更让人怀疑。到时，便会处于被动的地位了。”
如果她在场，她还可以随机应变，把控场面。
她也想看看，这个余答应会怎么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