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怀九等了片刻还没等到苗儿,正准备进去之时,看到她面带喜色的走了出来,看到自己甚至还摇了摇手中的荷包。
“小姐,我们今日遇到好心人了,那店家今日免单,我们足足省了十两银子呢!”苗儿心中隐隐喜悦,她平时一月的俸禄才一两半,这将近是她一年的俸禄了。
荆怀九看着她这般小模样顿时兴致勃勃,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奴婢拿了荷包去付账,谁知那店家却分文不取,说是因为雅间的事情怠慢了我们。所以就...”
荆怀九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十两银子可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的收入。那店家就算是再豪爽,也不可能免单,她朝着身后的雅间望去,正巧看到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正是陆程。
荆怀九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很镇定下来,只见二楼雅间之人眼神睥睨了一下,而后才转过身子,仿佛没看到她一样,荆怀九松了一口气,拉着苗儿回了荆府。
苗儿看着小姐一路沉默,也不知道是在想何事,只是一路跟在她身后,一直进了二门,小姐一直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些。
刚刚跨过二门,两个人就听到了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在问二门的门房。
“你可知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荆怀九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一变,她急步走了过去,看着一身素衣的女子厉声说道。
“大胆,我爹爹的行程岂是你一个下人可以打听的?娘亲不在,这府中是越发没规矩了。看来我得好好教你一下什么才是下人应该做的事!”
那素衣女子看到是年仅十二岁的小姐,顿时轻笑一声,不卑不亢的行了一个礼,这才悠悠的开口。
“奴婢奉老太君之命前来服侍爷,这都快一月有余,甚少见到老爷的面,为了不辜负老太君的期望,奴婢只好前来问这位大哥。”
荆怀九看她举止轻浮,顿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而后又想到薛柳街的荆府冷笑一声。
“就凭你这狐媚样子,也配侍候父亲,这可不是薛柳街,这是东门荆府,我是主子,你是奴才。”
那女子名唤锦罗,正是老太君的远房侄女,老太君徐氏乃是老太爷的继室,荆存鸿乃是结发妻所生。老太爷英明,临死之前分了家,可纵然是这样,那徐氏仗着是荆存鸿的继母经常插手荆府的事情。宇文寇性子泼辣,敢作敢当,徐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深宅妇人,哪敢和宇文寇直接交锋,这不趁着宇文寇回蔚州侍疾,打着关心继子的名义将贴身婢女锦罗送了过来。好给宇文寇添堵,若是这锦罗真能上位,也算是多了控制荆存鸿的一个筹码。
可谁知徐算盘打的挺响,可没想到荆存鸿根本不吃这套,锦罗这半个多月连荆存鸿的面都很少见。这府上被宇文寇那女人弄的跟一个铁通似得,她根本找不到机会,这不好不容易走到二门,却被这小姐抓个正着。她本想着小姐年幼好糊弄,可谁知这人却步步紧逼。
围观的下人越来越多,苗儿也很诧异小姐向来对待下人都不会疾言厉色,今日这是怎么了?
荆存鸿和宇文寇成亲十余年一直恩爱如初,伉俪情深。成为外人眼中的恩爱楷模,只可惜外人皆道荆家后继无人,两个人都并非顽固之人,只是听到这些风言风语难免心中有些不舒服。可是荆怀九却知道,她本来应该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都是因为眼前这蛇蝎心肠之人,导致胎儿夭折腹中,娘亲更是为此伤了身子。虽然后来他们二人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到过那未出世的孩子,荆怀九还是能感觉到,上辈子就连自己没能有身孕,娘亲也暗地里为她吃了不少补药。
想到前世午夜梦回至际,娘亲定然为了那孩子哭湿了矜衫。还有父亲铮铮铁骨的男人也红了眼,这辈子,她一定不会再让上辈子那种事情发生。
荆府的下人面面相觑,锦罗更是委屈,她在薛柳街老夫人面前也全是半个小姐,哪里受过这种冷待,她一向自侍美貌,向来有些心高气傲,本来被老夫人塞给一个瘸子做妾室就不满,只不过想到老夫人临行前的嘱托,这才咬了咬牙,克制自己低头认错。
“小姐教训的极是,奴婢定当谨遵小姐的教诲。”
荆怀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这种人给娘亲提鞋都不配,也好意思舔着脸上来
周边的下人都慢慢消散,嘴里议论着自然都是锦罗的痴心妄想,他们作为荆府的下人都知道老爷和夫人伉俪情深,老爷更是十年如一日的对夫人用情至深。甚至还有粗鲁的婆子朝着她狠狠的吐了口水。锦罗看着远远离去的背影,这才狠狠的捏了捏拳头,一个黄毛丫头不过是仗着她父亲才如此,等她为荆家诞下儿子,看她还怎么嚣张。
苗儿看着屏风后一直发呆的小姐,然后又想到刚刚的情景,犹犹豫豫的开了口。
“小姐,您别担心,老爷和夫人感情如此之好,肯定不会被骂贱人挑拨的。”苗儿说完顿时有些脸红,她是跟着小姐在这深宅中长大的,能说出一个贱人已是极限。
荆怀九看着午后的阳光心情好了颇多,她现在已经知道这女人不怀好意,定然找个机会收拾她。前世深宫的各种暗算,她都步步为营撑了过来,这种女人在她面前无疑是那耍杂技的小丑没什么两样。荆怀九长舒一口气,想到后日就是去薛柳街老宅的日子,荆怀九摸了摸腰间的软鞭,一时间春花灿烂,旁边的苗儿轻舒了一口气。
“小姐,奴婢为您更衣,若是老爷回来看到小姐这般打扮,定然要骂的。”苗儿拿出藕荷色暗花浣花锦中衣,这个时辰,小姐定然要小憩片刻。
荆怀九漱了口水,这才换了衣服躺在床上。
荆存鸿归来时夜色已经渐渐微凉,他刚一走进一善堂,身后的管家就随后而至。
吴管家是荆存鸿生母贴身侍女的儿子,跟了他三十年,荆存鸿一直都比较信任他。但凡府中发生重要之事,无论多晚归来吴管家都会兢兢业业的前来汇报。
荆存鸿听完之后眉头微皱,这锦罗是何人,名字还是有几分熟悉,不过连荆府的主子都敢顶撞,留着也没什么用。
“这种事以后不必向我汇报,你自己做主即可。有不老实之人就发卖,没必要件件事情向我汇报。”荆存鸿换了衣裳从内室走出来,这一月他大多数是直接休息在这一善堂,宇文寇不在,他也懒得回去省的想到往日的温馨,再彻夜睡不着。
“老爷,这锦罗发卖不得啊。”吴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跟了上去说道。
荆存鸿转身,这府上还有发卖不得的下人?
“老爷,您忘了?这锦罗是薛柳街的老太君给的,说是...说是侍候您和夫人的。当初您让我安排在了婷玉院。”吴管家表示有一个记性不好的主子真的有压力。
荆存鸿了然的点了点头,这种关心这些年他可没少收到,以往有夫人处理,现在...他走到书桌前,看着娟秀的笔迹才温柔一笑,应该就这两天了。
吴管家不知道究竟是何意,只是看着老爷现在心情颇好,便知道这种事是交给他处理了,他鞠了一个躬,然后出了一善堂。
次日清晨,荆怀九刚刚睁开双眸,就看到苗儿趴在床上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仿佛就等着她醒过来。
“小姐,你不知道,今日一大早那锦罗被吴管家安排去了浣衣局,我听说,她还吵吵着见老爷呢。呸,狐狸胚子!”苗儿不屑的说道。
荆怀九知道父亲并没有将这女子放在心上,可能连名字都不清楚。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要斩草除根,想到明日就是十五,荆怀九打了一个响指。
苗儿看着莫名奇妙,刚想发问,却被荆怀九指挥着去弄膳食。
虽然荆家长子被分了出来,但是荆存鸿骨子里还是一个注重家族名誉的文人,所以每逢初一十五,宇文寇都会带着荆怀九前去薛柳街给老太君请安。
第二日清晨,荆怀九特地起了一个大早,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去老宅,前世荆怀九经常得不到徐氏的好脸色。这也很正常,老爷子临终前将荆府的大半家业都给了荆存鸿,更别说还有荆存鸿生母留给他的,所以徐氏对他们一家子都没好脸色,这也是她费尽心机将锦罗塞进来的原因吧。
苗儿端着盥洗盆进来时看到小姐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上,她急切的将手中的盆子放在支架上,这才匆匆的走了过来。
“小姐就算今日是十五,您也不必起这么早,老爷早就叮嘱过奴婢,您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休息才是最重要的。”苗儿拿出锦帕轻轻擦拭着。
“就算您起个大早,那东府的老太君也不见得想看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