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年,您在太上皇举行的游园会箭艺比赛上,只射了三箭,便技惊四座,获太上皇的格外青睐,以十岁的稚龄,成为宫内的带刀侍卫。这在大燕皇宫,可是前所未有的啊。」抚着银须,翰林掌院学士,七十高龄的王坤大人如此叹道。
「王大人过誉了,不过是些陈年往事。」景霆瑞对于这番夸赞奉承的话,表现得很平静,甚至是有些冷淡了。
爱卿就很感兴趣,因为他打小就听宫女谈起景霆如初入宫时的情形,什么弓不虚发、百步穿柳,他的箭法高超得让在场的武将都啧啧称奇,也让父皇龙心大悦!
爱卿真想亲眼目睹那时的盛况,只是那一年,他才一岁,就算瞧见了,也记不得了。
「皇上!景将军!各位大人!」宋值骑着快马回来了,让爱卿惊讶的是,后头还跟着两个侍卫。
他们需要合力抬着景霆瑞的弓箭戎装,可见那把将军弓有多么沉重。
大臣们都早有耳闻,如今有幸目睹,都想亲手摸摸那把传说中的「将军弓」,还有那特制的、超长的、簇尖极锐的羽箭,但不知是否因为景霆瑞的气势太慑人,没人胆敢伸手过去。
爱卿饶有兴味地看着那雕刻着精细虎纹的巨弓,注意到弓弦竟然和成年男性的手指一般粗细,很惊讶地扬起眉梢。
若没有拔山扛鼎的力气,别说射中目标了,连弓都未必拉得开!
不但爱卿很敬佩,大臣们也发出惊叹声,反复说着,「这真是太厉害了!」
可是景霆瑞对此充耳不闻,自顾准备妥当,只是在下场试射前,他先向爱卿鞠躬示意,才骑上黑龙,跃向校场内。
顿时,旗帜飞舞,士兵们的呼喝震天!
景霆瑞右手举起弓,那动作轻盈得就像手里拿着的,不过是普通的竹弓那样,众将士又是一番热烈的欢呼。
爱卿望了望四周,有烧黑了的沙袋堡垒,还有被炸碎了的战车,而它们的后边,才是一个箭靶,看起来距离非常遥远,都看不清靶心。
景霆瑞放下巨弓,将士们也立刻止住了声音。一时间,校场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在呼啸。
「吱嘎、吱嘎。」
一台铜铁铸造的火炮给推了出来,爱卿之前就已经见识过它的威力,校场上可埋数人的大坑就是它
给炸出来的。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看到景霆瑞不紧不慢地驱策战马,竟然转了个身,停在了炮口的正对面,与火炮不过两百步之隔,爱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危险!」老臣们看到皇上要下去校场,慌忙阻拦。
「你们别拦着我。」爱卿可着急了,都忘了该自称「朕」。
这猛烈的炮火可是能把铁战车都炸个粉碎,可不是闹着玩的!
「景将军!」爱卿忍不住高呼。
可是火炮手已经点燃了引线,所有人都跟潮水似的往后退,表情是既紧张又惶然,怕都怕死了,哪里还有兴致欣赏!
爱卿被大臣、内监们密实地保护着,他被迫站在最后头,只能踮起脚,担心不已地看向校场。
「嘭!」地一声巨响,一团黑烟升起,内里充填着□□的弹丸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飞上天空,直击向景霆瑞所处的位置。
已经是生死关头,可是景霆瑞也好,还是他□□的黑龙,全都如铁铸般待在原地不动!
直到炸弹几乎逼向他的眼前,景霆瑞才运力拉弓搭箭,只听得「嘣」地一声,绷紧的弓弦猛烈一
弹,近四尺长的箭矢如流星射出,银芒闪过众人的眼前!
「叮!」锐利的箭尖与铁弹丸正面相击,霎时迸射出火星!
「要爆炸了!快跑!」有人惊恐地喊!
而那支箭竟然穿透弹身,它的劲道是那样强,硬是将铁炮弹一分为二,火药四散,与铁箭摩擦,无数火焰吐蹿而出,就跟放焰火似的炫目!
而铁箭即便是摧毁了炮弹,飞速亦丝毫不减,把风沙都一劈为二,再射中千步之外的箭靶!且箭尖正中靶心,五尺厚的木盘竟应声而裂,箭簇最后扎入沙地里,没入大半!
尘埃落定,最强烈的喝彩声骤然爆发,士兵们简直沸腾起来了,枪矛、旗帜猛烈挥动,就连平时一本正经的老臣们,竟然也都劈啪地鼓着掌,争先恐后地跑下场去了!
他们抢着给景霆瑞道喜,夸赞他的箭艺已经是天下无人可及的了!
景霆瑞却依然是神情冷酷,或者说他的脸就跟手里的弓一样,永远是那么硬邦邦的,完全无视大臣们的各种拍马。
他越过涌动欢呼的人群,望向爱卿站立的位置,却见他竟然转身离去。
『什么?』景霆瑞微微动了动身子,黑龙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烦躁的心情,仰脖嘶鸣了一声,倒让好些大臣散了开去。
对这匹英俊神武的黑马,他们同样是又敬又怕的。
「全都退下,禁卫军还需要继续操练。」
景霆瑞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在那些兴奋过头的大臣身上,他们的笑容明显僵硬在了脸上,但又很快掩去了这种尴尬,笑着称是,并往回走了。
他们也直到这时才注意到皇上不见了,赶紧地上轿、上马地去找皇帝了。
「冷静一点。」景霆瑞伸手抚摸爱马的颈背,可是这话与其是在安慰黑龙,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卿儿刻意躲着我也不是第一回了,所以我不用那么介意,他可能只是被炮火吓到了。』
景霆瑞在心里如此解释。可是,他很清楚之前炮火对仗时,爱卿并没有走掉,他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一枚炮弹就吓得掉头走人的。
想到这里,景霆瑞手里的弓又一次地攥紧,他发现自己的心情是越来越烦躁、跌宕起伏,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因为爱卿每躲开他一次,他也就越想把他抓紧在手里。
哪怕他是天子也一样。
『我这难不成是想谋反么……』景霆瑞苦涩地想。也对,对皇上抱着这样□□的*,和谋反没什么两样吧。
要知道,对皇帝不敬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将军?」宋植来了,他在等待景霆瑞下命令。
「全军重新列队,再练。」景霆瑞说,拉紧缰绳,把自己在校场上弄了个完全汗湿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