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主人,这是属下写给工匠的信笺,写的是一些制作时需要注意的事情。”萨哈的手指戳在纸面上,“这里,写着白玉镯。”
“原来这是西凉国的文字。”炎好奇地盯着看,“真是神奇,完全看不出那写的是镯子。”
“西凉国也是古国,据说,那是古代神仙用的符文,一代代传下来的。”
“难怪我觉得,这看着像道士画的符。”炎笑了笑,“改日得闲,你也教教我吧,这看起来很有意思。”
“是!”萨哈收下炎手里的纸条,捏紧在自己的指间,手心里不觉渗出了汗。
“你去传顶轿子,事不宜迟,我要去一趟宫里,给公主送这份和解之礼。”炎把镯子收好在匣内,“也好早日了却皇兄的心事。”
“属下这去。”萨哈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来到月门外,这又是一处被风雪覆盖住的院子,
连通着前门。
“等等!萨哈!”炎却又叫住了他。
“是!”萨哈又赶紧回去。
炎看着他,“把鞭子给我,我让人放回库房。”
“啊!是的!”萨哈怎么把手里的银鞭给忘了,急忙递上。
“好了,你去吧。”炎点头,看着萨哈急急忙忙地走出去,觉得今日的他举止有些失常。
‘西凉人果然不适应这边的冬天么?’炎心里想着,‘他过惯了沙漠里的日子,下回还是少让他出门吧。’
而闷头在风雪里猛走的萨哈,也在气恼自己的不小心,这塞在首饰匣的信函本该是在首饰交付时,才到他的手里的。
他以为,现在提前了几日拿,这信函肯定还没送来,便也没在意,竟然直接把它交进了炎殿下的手里。
仔细回想一下,难怪他在店堂里拿起首饰匣时,乌拉一直拉着他说话,敢情是在提醒他里头有密函!
但是他一心想着早点回去复命,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到!
“好险!”萨哈终于止住了脚步,长长地呼出一团白雾,左看右看,廊檐里空无一人,有的只是外头漫天飞舞的雪花。
他打开了手心里的纸,汗水的浸泡下,墨迹有些花了,但仍旧看得清楚。他之前指给炎看的那个“白玉镯”,写的其实是“大燕皇帝”。
信函的内容颇为简单,是要他汇报大燕皇帝的近况,除去一些新颁布的朝政举措外,还有他私人的生活习惯等等,也即是说,信函上是一连串的问题。
身为炎殿下的亲信,弄到这些答案并不是太难,唯一困难的是要在炎的眼皮底下,把这些情报送出去。
今天是侥幸蒙混过关,下一回,炎殿下要是学会西凉文字,恐怕没这么简单了。
“看来以后得步步为营。”
萨哈用学来的大燕成语,给自己敲响警钟,与炎殿下相处越久,越不想伤害到他,但是欺骗已成事实,伤害不可避免。
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伪装下去,在完成主上交与他的重要使命之前,绝对不能再出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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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青铜院。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风雪依然很大,在青铜院的武将都已经归家,唯有景霆瑞依然留宿宫中,皇上派来御膳房的大太监,赐给他一顿丰盛的御肴,其中有铜炉火锅。
而皇上自己,听闻是去永馨公主那儿了,看来他们已经和好如初。
景霆瑞叫来宋植一同吃,宋统领很是高兴,食毕,膳食太监撤走了膳桌、餐具,宋将军也回去当
班。
院子里原本积蓄了一下午的白雪,也被踩踏得花了,景霆瑞立在敞开着的窗前,不知为何,想起一段童年时的往事。
那是春节前夕,下了一场极罕见的大雪,母亲住的小屋几乎被积雪淹没,院子里也是厚厚的一层,王府里到处响起“刷刷刷!”的,竹枝扫帚刮着地面的声音。
唯独母亲这儿,依然是一片“雪灾”似的的景况。
他只有五岁,可也想帮着铲雪。母亲怕他冻着,没有准许,接着便让身边的丫鬟出去告诉管家,请他们也把这门前的雪扫一扫。
丫头去了,但脸色很不好看,还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还真把自己当王妃看了,这破地儿又没人来,扫不扫雪不都一样。’
母亲原本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但她只是紧紧握住手里的念珠,没有吭气。
从早晨到下午,当那丫鬟终于慢腾腾地领着一个老头过来扫雪时,却万分惊讶地看到,这院子里的积雪全都归拢到两边,形成两座黑兮兮的“雪山”,路面变得非常洁净。
她的小少爷景霆瑞,双手握着比他的个头还高出一大截的扫把,愣是把积雪给清理了。
‘这都是你做的?’丫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景霆瑞丢开手里的扫帚,柄上已经沾满血,大声地说,‘你以后别再来这里了,我能照顾好母妃,你走吧!’
仔细想来,那时候的他可真是狂傲,完全不知这唯一的丫鬟,是景亲王妃安插在母亲身边的眼线,她根本不会离开。
景霆瑞不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磨出来的血泡,早已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常年握剑练的茧子。
还记得那时,母亲一边流着泪,一边拿盐水和纱布替自己包扎伤口,母亲治好了他的手,可是,却无法帮他愈合心里的伤痕。
父王的冷漠绝情,王妃的任意欺凌,加上母亲的软弱无助,所有的这些,都如同鞭子一样,不停地抽打着他年幼的心,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
直到他遇到卿,又得到太上皇的赏识,才让他慢慢地有了身为人的样子。
“啪!”
景霆瑞蓦然握紧了铁拳,他不会让过去的事情重新上演,绝不允许那些冥顽不灵的权贵,变着法子地戏耍卿。
风雪突然转了向,景霆瑞微微眯起眼,如一道黑影纵身飞出窗外,稳稳地立定在雪地里。
不一会儿,十个黑衣人“嗖嗖!”地相继落在他的身前,且全都跪下。
“将军。”
跪在最前方的男子,低着头,蒙着面,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属下已经成功潜入,相信不需多久,所有的证据必能收集齐全。”
“很好。”景霆瑞微微颔首,这些人均为铁鹰剑士,且都是最新加入的。
自从青允有意退居二线,当一个清闲的首领,铁鹰剑士新成员的招募、考核以及管束的重担,都落在景霆瑞的肩上。
可以说,这又是一支由景霆瑞训练起来的精兵,而他们虽然初出茅庐,年龄大多在十八岁上下,却一直对铁鹰剑士充满着向往。
这在江湖上被称之为“黑影”的特殊府衙,专门负责暗中保卫皇上,以及刺探可能威胁到大燕和皇帝的国内外的敌情。
他们为了在初次任务中有完美的表现,获得景将军的赏识及重用,可都是卯足了劲,各个都希望率先完成任务。
“要沉住气,互相联手才好。”不知景霆瑞是否看出这一点,所以在他们离开前,特意叮嘱道。
景霆瑞此时并不知道,这不过百余人的秘密刺客团体,在往后几年会壮大到数百余、甚至数千余人的庞大军事机构。
且由于他们经常在青铜院听令,又拥有可以先斩后奏的特权,在江湖上,开始有人称呼他们为
“青铜院”。这由太上皇创下的“铁鹰剑士”卫士团,在不知不觉中,被景霆瑞的“青铜院”取而代之!
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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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刚从御花园赏雪回到长春宫,景霆瑞便来求见。
他行的是三跪九叩之礼,让卿看呆了眼,以往,景霆瑞都是行武将礼仪,即右膝跪地,双手交握成拳,极少的时候,不,是他要说些不中听的话的时候,才会叩头。
“你这是做什么?”卿自觉不妙,可是,那些犯事的朝官,不是都已经下旨处罚了吗?根据景霆瑞草拟的一份名单,查的查,撤的撤,除了宰相府的人没有动到,其他的兵部、工部、礼部、吏部、刑部,统统有涉及到。
这些贪官污吏像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蚱蜢,揪出一个拉起一串,还有不少人为求自保,不停地供出其他的同党。
当然,这其中也有被人恶意抹黑的,还有待详尽的调查,但罪证确凿的都已经被革职抄家、入狱待审。卿认为此事应该没有别的意外了。
“末将恳请皇上收回口谕。”景霆瑞抬起头,面色肃然地道。
“朕的口谕?朕何时下达了什么……哎!你先起来吧。”卿试图缓和气氛,微微笑着,“不管何事,都好说嘛。”
“皇上,您曾在万寿节前下达旨意,要求朝中大臣以及亲王贵族之间,不得收受、赠送厚礼。”景霆瑞进一步地言明,“您赏赐给宰相的侄子贾鸿禧的那一对鲜藕,价值不过两枚铜钱……”
“那又怎样?”
卿觉得景霆瑞是话中有话,听着怪不舒服的,便打断道,“鲜藕是不值几个钱,但里面有朕的心意,这是御赐之物!景将军,朕以为你为了何事,在这里谏言。宰相大人都还没嫌弃朕的贺礼太薄,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末将并非是在替谁叫屈,皇上,自从大燕立国以来,皇帝赠与臣子、皇族的财礼都有一定的规矩,有章法可循,宰相府内若有喜事,依照礼数,需要赏赐黄金九百九十九两,意喻长长久久,还要赐给新人合卺宴席,送上双喜如意佩一对。”
“……!”
卿不禁握紧放在御案上的手指,这些事他不是不知道,礼部尚书,还有小德子都有提起过,他听到一半直摇头地否决了,大燕还有这么多的亲王、郡王的世子、公主等着办喜事,照这样送下去,国库都得搬空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