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有些遗憾。”夜摇光的叹息飘散在茫茫大雪之中。
正如温亭湛所说,她对皇后真的没有一点兴趣,以往温亭湛可以做个权臣,照样可以施展抱负,指点江山,名扬万里。尽管温亭湛一再的说,他并没有什么执念,但那不过是相比而言,这些没有她和孩子们重要而已。
人,活着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抱负?空有情与爱的人生也是不完整,每个人再豁达也是需要有什么来体现他的意义和价值。就像夜摇光自己,她就喜欢斩妖除魔,就喜欢为人去灾消难,这也是她人生的一部分。
好比人需要工作,未必是为了财富,也许只是为了学以致用,只是为了让人生更加的圆满。当年温亭湛对她说给他三十年,他就和她去四海为家。夜摇光拒绝,并不是担心他操劳过度,为了实现这个承诺而奋不顾身,而是希望温亭湛的人生更完整。
现如今,他不做皇帝,也不能留在仕途。否则随着他的人脉,人气,功绩的增加,一旦这件事情掀出来,就算他自己无心,也有太多的人疯狂的想要把他推上去。
可是,他还这么年轻,不到三十岁,就要让他离开那个令他发光发热,为他而存在的圈子,随着她一起去过另外一种生活,她知道有他们母子陪伴,他不会孤独不会寂寞也不会难过,甚至也相信到了如今,便是融入她的圈子,温亭湛也能够做的很好,甚至很快适应。
可到底,不一样,她的心里难免有所遗憾,为温亭湛也为天下百姓感到遗憾。
温亭湛幽深漆黑的双眸忽而深深凝望着夜摇光:“摇摇,你想让我把这事儿告诉士睿。”
被看穿了心思,夜摇光一点也不意外,他们都太了解彼此。
低下头,夜摇光看着自己的手伸到他的手掌心,与他十指交扣:“阿湛,我只是觉得可惜。我知道,这天下并不是没有了你我就会大乱,可终究是觉着你就这样离开,你的人生并不完整,别说我这是胡思乱想,你再心如止水,再波澜不兴,你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你也要俗人的七情六欲,不过是你更懂得克制和取舍,没有人心里没有梦想,没有梦想的人是行尸走肉。也不要告诉我,你的梦想是和我长相厮守。”
夜摇光承认,在温亭湛没有入仕之初,她没有体验过温亭湛为官之后,和他辗转各地的生活,心里的的确确有些忐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她会不会无聊,会不会成为一个天天见不着夫君的怨妇,虽然这不是她的性格,但她也是会想过。
及至这些年和他从帝都到青海再到两江,她才发现在她害怕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他有他的领域让他大展拳脚,散发光芒;而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地方劳碌充实生活,他们会互相帮助,互相担忧,互相体谅,互相包容,这样无数的情感交织才有这么美好的人生。
也正因为他们两有各自的空间,各自的朋友,所以人生才真实才多彩。随着温亭湛定下的隐退之期越发的逼近,夜摇光反而有些无所适从,心里也不知为何突然会有种落空的感觉。
不问世事,神仙眷侣,这是很多人的美好期待。夜摇光也希望有朝一日和温亭湛这样,但并不是现在,她和他都还没有到看破红尘,厌世心灰意冷的地步,而且要做神仙眷侣,也不想带着孩子们,她还是和当年一样,希望把孩子们养大,看着他们独当一面,成家立业,这样再和温亭湛安安心心的离开,也会更加利于孩子们的成长。
他们是大人,可孩子不是,他们需要一个环境,让他们懂得如何与人相处,如何看明白人与人的不同,以后才能够放得下手。什么年纪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她和温亭湛都不到隐居的年纪,不仅仅是孩子,还有他们那些朋友,那些牵挂。
“摇摇,我们回家吧。”温亭湛轻柔浅笑,没有应答夜摇光的话,而且牵着她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们一家人在正月初八的时候回到了苏州,在家门口看到了不少生面孔,这些人都带着刀,站得犹如松柏般笔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侍卫。这些人显然是认识温亭湛,对温亭湛的态度也是相当的恭敬,夜摇光和温亭湛才刚刚入了府宅,里面就迎来了两个人。
是萧士睿和喻清袭,夜摇光看了看温亭湛,两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允禾,你和摇姐姐为何不早几日回来,我可是等了三日。”萧士睿抱怨着。
“你们俩怎么来了?”夜摇光惊奇。
“是允禾让我来看看民间疾苦,这一次皇爷爷给江苏、江浙两省拨了一批粮款,大过年的官员难得放个长假,也就别为难他们,正好我许多年未出帝都,又是来两江,这就带着素微亲自押送粮款,随便看看你们。”萧士睿已过了而立之年,正是一个男人成熟稳重的时期。
虽然他的眉目内敛了不少,但依然还是那个他们在书院里相识的萧士睿。
“摇姐姐,我可真的是想你了。”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多前的年关,夜摇光和温亭湛为着福安王和霍家的事情回帝都,不过也没有好好叙旧。
“你啊,可真是心大。”夜摇光都不知怎么说喻清袭了,跟着萧士睿跑到苏州来,那东宫岂不是都交给了尚玉嫣,夜摇光信任尚玉嫣的人品,可东宫多少孩子,也不怕尚玉嫣有个疏忽照料不周的地方,竟然把三个孩子都交给了尚玉嫣。
“摇姐姐你放心,现在数我最清闲,东宫不但有玉嫣还有曹布德,几个孩子对她们两也是喜欢得不行,曹布德本身也像个孩子,带着他们几个不是问题,我从未离开过帝都,这次是我求了殿下许久,才有机会。”喻清袭敢来,自然是放得下心。
她的几个孩子最小的也已经四岁,都不是撒不开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