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次日一大早,刺耳的号鸣声便又响彻起来,无数鞑子挟裹着诸多汉人奴隶,蝼蚁般又开始了对旅顺城的攻势。
李春来自也一大早便来到了城头上,继续仔细的盯着鞑子的动向。
事实上,昨晚时,李春来是动了很大的心思,想来一波‘偷鸡’的。
但仔细思量之后,李春来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理由有三。
昨日旅顺的大胜,后金军军心虽是有着糜烂,但距离惊弓之鸟显然还是有着很大差距的。
他们的各项防御体系,依然并不算弱。
其二。
李春来虽是已经预留了一部分青州左营精锐的机动力量,有着不弱的信心,但这东西,就像是杀手锏,必须得一击毙命,而不允许出现什么意外。
一旦出现什么意外,那李春来可就被动了。
说白了,昨晚有机会,但机会并不是太好,不够成熟。
其三。
便是缓兵之计了。
李春来要通过今天进一步的观察,看看鞑子到底是个什么状态,然后再根据这个状态,重新确定这个计划。
说起来,这看似有些矛盾。
但,真正仔细思量,这却并不矛盾!
须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很多机会,说一瞬间可能有所夸张了,却也绝不会太长!
既定的计划固然重要,但流动中的判断也同样重要!
甚至,对李春来而言,后者往往要大过前者。
这或许便也是人们形容他小李三儿的那等‘灵性’了。
总而言之,有好处、有机会的时候,才值得去‘偷鸡’,否则,并非是生死存亡之际,却还要贸然硬上,那就不是偷鸡,而是犯傻了。
……
“呜呜”的号鸣声夹杂着各种呼喝叫喊声中,今天鞑子的阵势更大。
虽然北城那边,他们并没有派多少兵力,只有小猫小狗三两只的,但在西城这边的主战场上,他们已然是出动了小二十个牛录,加上杂役和诸多汉人奴隶,俨然妥妥上万人的规模了。
相当的宏大!
但若仔细去看,便会发现,今天出战的其他旗并不多,而仅是阿敏的镶蓝旗部主力。
杜度的镶白旗倒也有些人,但撑死了也就三个牛录,几乎打下手都算不上了。
“帅爷,鞑子今天似乎是要跟咱们玩命了啊,阿敏这是真要狗急跳墙了哇……”
张盘很快也赶到了李春来这边,满脸凝重。
显然,他有点被鞑子此时的阵仗吓住了。
如果阿敏真的是不管不顾了,就算他们还能守住旅顺城,可,那等伤亡情况,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了。
李春来此时却是看出了一些门道。
别看此时镶蓝旗这帮人阵势很宏大,却是有些散乱,并没有真正的核心!
怎么理解呢?
倘若阿敏真要死磕,那必定是要有一支先头部队的,就算是主力,在前期也会为这支先头部队服务。
毕竟,只要让这支先头部队先冲出来,真正的C起来,才能为后续的主力铺平道路。
但此时,看着三个方向都是涌现出来三个先锋牛录,一个个也都很卖力,却是没有主次,如同齐头并进一般。
这显然不正常!
先不说阿敏是不是发烧烧糊涂脑子了,就算他真糊涂了,怕老奴、皇太极等人还没糊涂,绝不会允许阿敏这般肆意乱来的。
青州左营的火力难道是闹着玩的吗?
一支先锋冲锋的损伤还不够,难道还要来三支?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也让李春来更坚实了今晚的信心!
若是不出意外,今晚,怕是要大有可为啊!
但面上,李春来肯定不会跟张盘表露许多,有些深沉的道:“老张,鞑子忘我之心不死啊!今日,必须要加倍警惕!但凡这些狗鞑子敢上来,给我朝死里干他娘的!”
“好!帅爷您就放心吧!”
听着李春来充满了杀气的鼓舞,张盘精神也是大振,忙是快步冲到他的防区,继续紧锣密鼓的布置着。
李春来这边刚要喘口气,陈六子却是略有古怪的快步朝着李春来这边过来,低低耳语几句。
“嗯?”
李春来闻言不由一笑:“尚家兄弟想过来观战?小事。便让他们过来看看吧,好好看看这些鞑子是个什么模样!”
“是!”
陈六子忙是亲自过去通知。
由此也可以看出,李春来对尚家兄弟的看重程度。
但李春来身后不远,又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一身亲兵打扮的阿巴亥,却止不住对李春来的背影翻起了白眼。
张盘因为种种原因,看不明白此时的局面,她的眼睛肯定不是张盘能比,又怎能看不明白?
今天这,八成是打不起来了。
可这小李三儿,是什么机会也不放过,还要继续打磨那两个小愣头青啊。
然而,吐糟归吐糟,阿巴亥也不能否认的是,李春来那等对人心的把握,真的是已经炉火纯青了啊。
不出意外,那两个小愣头青,俨然是逃不出他的魔掌了。
但想着,阿巴亥俏脸却也止不住有些泛红。
莫说别人了,她自己,此时不也一个模样么……
现在天不过才刚亮没多久,她却已经迫不及待的盼着天黑了……
……
“哥,这,这到底得是有多少鞑子哇,怕,怕是得上万了吧……”
不多时,尚可喜、尚可义兄弟便是被陈六子引领到了城头上,然而陈六子虽是过来亲领他们,却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们,给他们交代了一些事务,便是回到了李春来那边。
但这般非但不会让尚可喜、尚可义感到难受,反而是轻松了不少。
毕竟,面对陈六子这种真猛男,两人可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可对他们亲近的李春来那等人物,他们又怎可能奢望呢?
而此时这等略有宽松的小私密空间,尚可喜也恢复了一些他的本来性子,有些惊悚的对堂哥尚可义道。
别看哥俩一直装着老成,自幼也是小将门家的后人,但又何曾见到过眼前这般宏大的场面?
莫说是尚可喜了,便是尚可义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了。
片晌,他扫视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忙是低低道:“喜子,事情怕是不太妙哇,咱们来的有点不是时候啊。若,若万一等下有所变故,咱们必须得提前准备才行啊……”
“这……”
尚可喜一个机灵,陡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但很快他便梗着脖子道:“哥,不,不会吧?李大帅是何等人物?他们已经守城这么多天了,便是今天这般,怕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李大帅明显对咱们亲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切。”
尚可义不屑的啐了一声,“你这般想升官发财,那便去吧。反正,真有什么乱子,我可是要逃命的!”
“……”
尚可喜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一下,究竟是没有开口。
只是,在心底深处,他忽然发现,这个他一直很信任的堂哥,怕是并没有跟他一起成事的志向啊
……
……
“呜呜……”
激昂的号鸣声中,时间渐渐逼临到了午时。
镶蓝旗那股安代率领的先锋,已经是逼临到了旅顺城下一里左右的位置,已经进入城上火炮的射程范围了。
奈何,旅顺这些老炮,都不知道多少年了,稍用力着实有些让人无语,李春来便也不着急开炮。
但李春来不急,安代部却更不急。
发现城上明军明显没有功绩的迹象之后,竟然开始在一股股小土墙后埋锅造饭了。
城头上的明军守军,登时便是爆发出一阵哄笑。
许多人直接便是扯着嗓子怼着这些鞑子兵大骂。
但原本嚣张的这些鞑子兵,此时却连跟明军对骂的心都没了,都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他们的工事后面。
尚可喜和尚可义一直看到现在,都有些懵了。
这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明军怼着鞑子这般大骂,鞑子竟然连还口都不还了?
尚可喜心中也止不住的激动起来,到底是何等威势,何等战绩,才能让麾下儿郎如此啊!
“喜子,情况怕是有些不妙!这般看,怕,怕鞑子要耍什么阴招啊……”
尚可义俨然做出了跟尚可喜完全相反的判断,想着,他道:“哥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便不再这陪你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说着,他便是陪着笑去旁边的楼梯口,与守军说了些什么,便是迅速下了城。
“……”
尚可喜一时也有些无奈。
但转而便将尚可义抛到了九霄云外,继续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战局。
……
“呵呵,这就对了嘛。”
此时,李春来自不知道尚可喜他们兄弟间的分化,看着眼前的场面,李春来心中的判断不由更甚!
机会,已经是要出现了哇!
而此时的后金军战阵,正顶在最前面指挥的阿敏,老脸上却是止不住的露出了痛苦的酸涩。
正如之前代善和皇太极预判的一般。
便是阿敏不明白老奴的用意,老奴又岂能让阿敏不明白?
昨晚一直到刚才不久,阿敏所有辛苦的准备,老奴一句话之下,便都是化为了乌有……
但显然,老奴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
可惜啊。
阿敏活了一辈子,还是活不通透,莫名的便是接下来这口大锅,也怨不得别人那。
……
就在这等略显滑稽的沉默对峙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午时中出头,天地忽然变色,北风越发凛冽,逐渐开始飘起了雪沫子,终于让阿敏找到了挽回颜面的理由。
这老天爷不作美,下雪了,仗打不成了,显然不能怪他了。
但是阿敏却也没有着急退,还在死撑着,保持着他最后的体面。
城头上,尚可喜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心中已经逐渐了然。
虽早就知道,李春来的手段,几如盖世无双,却怎想到,在这小小旅顺城,李春来兵力似乎也并不多,却依然还能做到这个程度啊。
真的是让鞑子都胆寒了啊!
这也让尚可喜并没怎么犹豫,便是坚定了决心,他一定要想尽办法,抱紧李春来这条大粗腿哇!
相反。
此时,已经躲到了昨晚休息民居的尚可义,看到了此时漫天飘飞的雪花,却是止不住的低低啐道:“这小李三儿,倒是真的好命啊。竟然这般又撑过了一天。不过,明天,说什么也不能在这旅顺城久留了。此地,非留人之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