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与大明虽只一江之隔,可大江两岸的景色,却着实有些泾渭分明了……
去年李春来绕到高丽时,一路上多少还是能看见些高丽村庄的,或许破败,但起码还能有些生气。
可此时再重回高丽……
也不知道是不是此时还没有真正开春的缘故,除了荒凉与萧瑟,李春来根本就感觉不到什么生机的……
通过金允泰充满着怨气的介绍,李春来逐渐也摸到了一些脉络。
如果说在大明时期,周围这些高丽的百姓很苦,那,此时后金占据了这片土地后,高丽百姓基本上已经进入到‘地狱模式’了。
大明的时候,高丽人苦,但高丽究竟是大明的番邦,镇江以及周边的那些老爷们,就算会把高丽人的药材、物资、包括奴婢的价格压的很低,却总是会给些钱的。
毕竟,谁也不可能真把事情闹大。
但此时,后金占据了这片土地的统治权后,那就真的是‘豺狼虎豹’了!
他们不仅怼着高丽人割韭菜,而且喜欢把根也拔了……
莫说高丽人反抗了,就算是不反抗,杀人屠村也只是家常便饭!
李春来对此有些怜悯,但更多的,却是局外人的冰冷客观。
在历史上,后金对高丽的高.压态势,直到皇太极即位、真正掌控了后金的主导权之后,才有所缓和。
别看此时老奴看似是很尊重一些高丽权贵,实则,在骨子里,他根本就不拿这些高丽人当人看。
他甚至并不把建州以外的女真人当人看的……
这就是一个残暴的、执拗的、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凶残暴君!
若不是后继的皇太极雄才伟略,是真正的‘时代之子’,所谓的女真祸患,大概率也会像是他们的祖先东夏人一样,折腾不了几年就要灰飞烟灭。
好在此时高丽的凋敝,对李春来却不是坏事,可以更有效率的利用时间,加快行军的效率。
在辽地、特别是辽沈平原时,李春来和青州左营的弟兄们,基本是纯粹的昼伏夜出。
在兼顾效率的同时,安全性、隐秘性始终是第一位的。
到了三岔河之后,行军的时间又被拉长了一些。
比如,不必再等到天黑了再走,而是傍晚便可以赶路了,一直赶到次日早上。
而此时到了高丽之后,这个时间又被拉长了一些。
将将临近傍晚,李春来部主力便是可以赶路了,到次日早上的时候,也能再多蹭一会儿太阳。
至于路过高丽人的城池附近,李春来也想了一个不太体面、却是极为精妙的办法!
那便是‘阴兵过境’!
没错。
临近这片区域后,李春来便让麾下的儿郎们制造一些异象,恐吓周围的高丽百姓,从而在晚上‘阴兵过境’……
……
就这样,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到了三月初八早上,李春来和青州左营主力,已经绕过了熟悉的牛尾巴山,进入到了当初伏击费英东的那个山谷附近的隐秘地区,扎下营来。
儿郎们吃过了早饭便迅速进入到了休息状态,这些时日,他们早已经适应了这种超高强度的生活。
李春来则是与毛文龙、洪斌、张黄、崔二、陈六子等核心将官,商议起了下一步的路线与方略。
此时,说实话李春来他们的速度已经慢了。
若是最佳节奏,他们此时应该已经逼临老寨城下、乃至已经拿下了老寨城才对。
但现实就是这般残忍!
不可预知的事情太多了
,你只能是强撑着往前走。
“三儿,诸位,若是按照正常的状态,咱们到达阿布达里冈,至少还需五天。而从阿布达里冈再到老寨,还得一天多。而若是再往少了算,咱们打下老寨,只用一天。可收拾,至少也得一天……”
毛文龙满脸凝重,这段时间的高强度,使得他又疲惫沧桑了不少,长长叹息道:“一通算下来,咱们若一切顺利的话,也至少得三月十六十七啊,可问题是现在咱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沈阳、辽阳那边的情况……”
“这个……”
毛文龙说完,大帐内止不住一阵低低的躁动。
很多人都想说些什么,可俨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能是保持着沉默。
但很快,所有人的目光,不自禁便是汇聚到李春来这个主心骨的身上。
“呵呵。”
李春来不由一笑:“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干甚?是让人给煮了还是怎的?天还没塌下来呢。再者说,你们一个个的,可都是带把的好汉子,难道,就不想尝尝那些鞑子贵女的滋味?听说,老奴这些年可是没少娶大小老婆,不单是各个台吉、头人家的金枝玉叶,一个个也是骚气的很那。”
说着,李春来玩味却又充满着某种挑衅般扫视众人。
“将爷,这,这个……”
众人一个个都有些不敢直面李春来的目光,但眼神中却止不住流露出那种充满了渴望的炙热气息。
就如同当初李春来在泰昌皇爷和天启小皇帝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封狼居胥’一般。
大家此时都是局内人,完成这等目标,的确是千难万难,却终究有着一丝机会的不是?
若万一拼一把,真的做成了……
那,都不只是吹一辈子牛逼的事情了,子子孙孙,都能拿此事来吹牛逼,并且,让人根本就无法反驳的……
当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很多东西,就算是他们打下了老寨,也未必就能事事如愿。
但须知,国朝可是有着不只一例先例的……
成祖爷那等雄才伟略的人中之龙,作为后人,自然不敢轻易去揣测他的身世。
汉王陈友谅的事情,究竟也是太祖爷的手笔,不好演说。
但是。
当年骁勇一世的大将军蓝玉,纵然最后下场不太好,却何尝又不是每个武人的梦?
毕竟,北元太子妃的滋味,还有谁尝过呢?
“行了!”
“别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我李三儿之所以敢带着你们过来,是带你们来吃肉的!不是看你们像是娘们一样的!各人下去之后,尽快休息调整!今日若是顺利,申时便继续行军,继续加快速度!”
李春来忽然又转变了风格,凛冽不容置疑的怒吼道。
“是!”
一众核心将官虽还是有些疲惫,但那种萎靡早已经消散不见,一个个都充满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躁动,迅速出帐去。
毛文龙这时也反应过来,心中止不住的感叹。
他这兄弟,是真把人玩透了啊。
此时这般状态,你跟这些弟兄们谈什么国家大义,什么家国天下,都他娘的是扯淡!
毕竟,天下这么大,这么多人,凭什么就得他们来做这等吃力却又很大可能不讨好的事情?
但,李春来三言两语间,便是直接调动起了这帮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已经到了这般,还有什么,是能比这等事情,更能让人血脉喷张,暂时忘却眼前痛苦的呢?
恍如,只要在咬牙坚持一下,那些后金贵女,便能已经在床上等
着了……
看李春来淡定自若的喝了口茶,毛文龙不由摇头苦笑:“三儿,论带兵,别看我哥哥带了二十几年,却还是不如你透彻啊!不过,现在士气是鼓舞起来了,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呢?”
看着毛文龙也恢复了不少信心的眼神,李春来一笑:“大哥,你也别多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只管干就完了!若是到时实在不行,咱们难道还能让尿给憋死,直接往北突围便完了!”
“往北突围?”
毛文龙眼睛陡然一亮:“三儿,你是说……”
李春来尽在掌控的一笑:“大哥,你想来也是知道的,老寨往北,都他娘的是深山老林子,咱们弟兄这么多人,难道还愁着没地方去吗?”
……
“呼。”
送走了毛文龙,李春来一直淡定英挺的脸孔上,马上便是浮现出了那种透彻骨髓的疲惫,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
有些时候,话虽说的漂亮,也足够场面了。
可。
跟现实俨然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就比如,李春来现在最致命的一点,便是消息不畅!
他和他的弟兄们,并不知道沈阳、辽阳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后金的攻势开展到什么程度,主力又在哪里!
虽说有着那个灵魂的支撑,但这玩意却究竟不是万能的。
李春来此时只能粗略的判断,现在老奴他们,怕是已经渐入佳境了。
若按照前面得知的消息,最紧凑的时间来推断,李春来和他的弟兄们,如果能在三月十五之前,拿下老寨,吃掉肥肉,并且撤军,还是有很大几率能完成这个壮举的。
只是,今天已经是三月初八了,要在这七天的时间内,完成十天甚至十二三天才能完成的工作……
何其艰难?
良久,李春来也再不想了,直接躺在了简易的行军床上闭眼休息。
现在已经到了这般,便只能是‘逢山开路,遇水填桥’了!
别的不说,至少到阿布达里冈一线的路线,李春来还是很熟悉的。
只要他的节奏能绷起来,三天出头的时间,未必就到不了!
……
刚刚申时出头,队伍便已经收拾完毕,继续开始赶路。
若放在寻常,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强度实在是太大了,便是这些青州左营的猛男哥们,也很难扛得住。
但今天李春来新画的这张大饼,无疑是太过提神了,让的很多人心中都充满了新的野望。
毕竟,李春来的信誉,早已经经过了时间的证明,根本就无需怀疑。
而前番跟随刘綎过来的时候,李春来对这片山林间、山寨的清缴工作做的还是不错的,包括牛尾巴寨在内的几个大寨子,损伤都比较严重。
加之后金此次出征,应该是征兆了大量的新丁,他们应该也没有想到,李春来他们会绕到这边来。
所以,山林间,后金的防守规格并不是太过严密,只有一些零星的小哨卡。
有李元他们这些好手带队,清缴起来并不麻烦。
便是遇到了必须要拿下的大寨子,问题也不大。
先把四周包了之后,直接加强版投石车强行破城,破城之后,男丁直接全部杀光就完活了。
就这样。
在堪比‘地狱模式’的行军中,李春来一行人在三十月十二日傍晚,便是再次抵达了阿布达里冈。
成功拿下这边的鞑子防守之后,远处高高的灶突山,几乎就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