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华人,中国近代屈辱史上的组成部分之一。在陆皇帝这个穿越者的记忆里,只要提及南洋华人,有一个很直接的印象那就是——待宰猪羊。
从明末到1998,从荷兰、西班牙到南洋的土著,横穿四百年的历史,南洋华人的地位却似乎无有一丁半点的变化。总是被屠戮,被欺负,被排斥。
有人说,受排斥和欺压的不止是南洋华人,全世界的海外华人普遍都受欺压和排斥,因为中国弱么,又有意识形态上的矛盾和对立。华人在外只懂得勤勤奋奋、任劳任怨的工作,不愿意参政议政,远离是非政治,一味忍耐,明哲保身,摆明了就好欺负,又怎的不受排挤与惨遭欺凌?
蛋糕总共就那么大,你少吃一口,我就能多吃一口,干嘛不摁你?
而华人迁移海外的以南方沿海省份的百姓居多,彼处宗族观念浓厚,小团体抱团取暖氛围浓郁,却又有着深重的排斥外人基因,其排斥的‘外人’中可不只包括海外土著,也包括不同乡的其他华人。交际圈十分之狭小,入乡不随俗,以为不触犯当地法律,就能独善其身的生活美满。受儒家文化影响重,尤其在利益纷争上,信奉以忍为上、息事宁人原则。却不知道这就是在自绝后路!
当你的祖国影响力巨大的时候,就如朱明前期以前的千百年光阴里,庞大的中国不止以武力影响着南洋地区,还以德服人,以经济和文化征服了南洋的土著,这种情况下华人在南洋的地位自然不低,至少是远超过那些慵懒愚蠢的基层土著的。
甚至在三佛齐的华人曾一度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新三佛齐王国,其领袖梁道明还得到了大明朝廷册封的旧港宣慰使,前后传承了三代。同一时期,吕宋岛的华人领袖许柴佬也得到明朝的册封,当了吕宋总督。
但是当国家的影响力衰落了下来,尤其是另一个世界的外来侵入者闯入南洋后,那华人即是外来者要打压的,又不跟‘人民大众’来河流,可不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现如今南洋的华人就处在前者阶段,少数落脚在南洋的华人,还真是在抱团取暖。
这些落脚在南洋的华人,有富商有普通百姓,前者的地位且很高,因为他们信佛么。而且来自中国,先天上就罩着一层buff,逼格很高。肌肤上也远较当地土著来的白皙,在深受天竺文化影响的三佛齐国,可不就是上等人么?
后者也混的很不错。一是因为出身,二是因为这些下南洋的普通百姓,多是任劳任怨,且能带来中国的先进种植技术,对南洋土著的农业还是有一定影响力,自然对土著国家也有不俗的帮助。当然被土著里的统治阶层喜欢了。
而南洋又是热带区域,一年三熟,只要辛勤劳动,何愁吃不上饭?
这些人在南洋混的好了,就多少回把消息传回老家去,家乡再有那过不下去的困难户,就自然会投奔过来。如此就也形成了此时南洋华人的基础。但是人口终究不多,很多都是唐末时候被迫南下的。
方腊是不会联系后者的,那些人数量不多,力量更不强,联系了又能有个鸟用?还是那些华人富商们值得勾搭,然这些人中却没几个愿意从方腊的勾当的。对于他们来说,两耳一捂,两眼一闭,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如是,这个机会便被陆贾拉通过蒲家送给了天方商人。后者短暂的考量后便欣然答应。这个时期的天方商人可是一群为了追逐利益而敢于践踏世间一切的存在,他们就像是大航海开启后的欧洲人。飓风和海浪历练了他们的身躯和冒险精神,他们为了金钱不惧一切。
而南洋的那些中国人却为什么在大好的局面下屡屡‘成事不足’?
讲真,中国文化对之真的施加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力。旧有的记忆让他们一边蔑视当地的土著,却一边又畏惧土著中的王公。民不与官斗么。而自我隔绝的处世态度自然没办法强力的影响周遭的土著,看那后世被天方教染绿的南洋?你再是看不惯也不能否认天方教在传播和渲染力上,远远胜过儒教。
世界三大宗教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天方教、一神教和佛教,其‘归化’力度远超儒教。
十四十五世纪,南洋的天方化土著又何尝受到过天方世界的大力援助?人家就能轻松干倒华人,并且在欧洲人闯进来后,面对一神教也依旧能‘保持自我’,就好比中南半岛上的佛教信仰一样,这种力量才是最可怕的。也是儒教所不能持有的!
理念很容易倒在刀下不是么?
蒲毂、蒲澈兄弟在稍作考虑之后便彻底投入到帮扶大业中了。
真神啊。中国人竟然不是要单纯的警醒一下三佛齐,而是要彻底将三佛齐抹去,这将对日后东西方的海贸产生剧烈的震动,影响力之大将是无可附加的。
想想看三佛齐的地理位置,这里是通往东方世界的门户,通往财富的门户,天方商人们便是得罪了真神,也不敢开罪了麻六甲水道的拥有者。而且三佛齐还是朱罗的属国,这次巨变保不准会改变天竺对中国的态度,这对天方商人可是有大好处的,也是有大利益的。如果天竺的商人果真彻底与中国绝缘。
要知道,从唐朝开始,天方商人可是下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天竺商人从对华海贸的主流群体中踢出去,这当中还有三佛齐国这个佛教徒国家的重要作用力。毕竟通过海路与中国产生联系的商人,那多来自天竺的南方区域。朱罗国从西元前那便是一个婆罗门教国家。
然而这种压制毕竟不保险,因为天竺人比天方人距离中国更近。
但现在,广州等地的天方商人却震惊的看到了一场剧变的到来,看到了天竺人与中国彻底决裂的契机……,他们觉得自己似乎没理由不去帮扶方腊,一位即将在三佛齐的旧土上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的君主。
何况印度与中国的间接联系断绝后,这对天方人而言,只会是更大的利益。
他们可不相信早就习惯了中国华丽的丝绸与精美的瓷器的天竺权贵们,就能真的从此不再爱了。天竺人自我决裂后,那便宜的就只能是天方人了。
“中国人对信仰的态度远比三佛齐人宽容。”就算是现在的中国皇帝也只是铲平了星月寺,不叫天方教传教布道,并没阻止天方人信自己的天方教。以蒲家为例的归化天方人,只要科场得意,一样可进到官场中有一番作为。
“至于方腊和摩尼教,相信诸位都很清楚那所谓的摩尼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群体。”一个披着佛教的皮,还拉进了一伙道教人马的摩尼教,这种对宗教的不严谨态度,喜欢死了这些天方商人。
因为他们潜意识里就觉得,在这伙人的手下,他们会获得更大的只有空间。这个时期的天方商人还没有完全膨胀,且还不至于想着染绿了整个东方世界,他们现在所求的更多是‘更大的自由空间’!
“以蒲家为首,天方人一共凑出了二十五艘大型三角帆船,十五艘中小型三角帆船。”只此一波就能为方腊军增添一万人的运载量。
“另外在旧港,他们还筹集了十万稻米。可以说服马来半岛上十一处临海王公归附……”
马来半岛对于三佛齐而言绝对是次要部分。三佛齐最警惕的是爪洼。百多年前,东爪哇王国的穆罗茶曾一统爪洼岛,势力扩展到巴哩岛、渤林邦,并和苏门答腊岛上的三佛齐国交战。但东爪哇——三佛齐战争的结果,是东爪哇国先胜后败,国王穆罗茶被杀。三佛齐势力扩展入整个爪哇岛,只是后来又退回了西爪哇,因为三佛齐人才打胜不几年朱罗人就杀来了,等到三佛齐第一次抵抗朱罗后,再去看东爪哇,彼处已经新崛起了一个国度,那是再无力去干涉。而至于马来半岛上的彭亨、吉兰丹、柔佛等地的属邦,在三佛齐的政治版图中却属于最不起眼的。
盖因为半岛西端的伽托诃王国实在有够废柴,只内部的事情就摆弄不好,朱罗就更别想透过迦托诃来影响三佛齐了。
十一家王公自是很小的一股力量,就如是小鬼子战国时候的大名,三佛齐国下头的王公,一族一城,如是而已罢了。可他们的归顺无疑会起到一个良好的带头作用,更会成为方腊与南洋土著王公沟通的媒介与桥梁。
倒是那十万石大米不值钱。在一年三熟的南洋,只要用心去收购,休说是十万石,就是百万石粮食也不稀罕。区区几万贯的本钱在即将到来的南洋大变之中,更是不值一提。
“圣公,此事乃天助我也。”高玉两眼精光闪闪,这真是瞌睡了递来个枕头。“那天方番人尽是些贪财逐利之辈,他们帮衬我军,所谋自在长远。但却可祸水东引,叫南洋土著自恨他们去。”这是减轻土著仇恨的大好机会,很有利于他们今后的统治。可谓是一举两得,高玉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此。
娄敏中拍手叫好,“此言大善。”
原本是妥妥的灭国之恨,方腊军这些高层都已经想着要怎么跟人力商行愉快合作了,可现在却有了减轻负担的机会,能把仇恨引向天方人,真是再好不过。
“就让他们祸害旧港。”娄敏中手中折扇一收,敲打着手掌心。“一旦开战,我军首要夺取邦加岛。届时自然会惊动了三佛齐人。彼国势强胜在水军,如何会避而不战?届时我军与之战于穆西河口,旧港内兵马出动,城内则定是空虚。此正好给天方商贾动手之机。”
那三佛齐可是藏兵于民的神奇国度。平日里百姓不纳税,战时则跟随各封建主,自备兵甲钱粮,听从国王的调遣。而这也意味着三佛齐的陆师实则是不堪一击的。
没有严重的队列和周密的配合,三佛齐的这种兵制就好似欧洲中世纪的骑士,每名兵爷周遭都配着多寡不一的辅兵,这些人能真的打赢战争才有怪。
方腊军的高层很清楚天方商人并非单纯的商人,他们与东南沿海的海商一样,任何一个手下都有上百乃至更多敢打敢大之辈。彼时的惊涛骇浪之间,是商是盗,不过一念之间。那旧港城内城外都有着大批的天方海商庄园,还有星月寺,内里只要去准备,都不知道能藏多少人马。
“娄公所言甚是。那天方商贾尽是贪婪逐利之人,而旧港为三佛齐之都城,四方财富云集之处,前者一旦发作,怕是会满城流血不止。圣公何不遣去人手,做那天方人装扮,趁乱烧上几座大佛寺……”
高玉眼睛里全是算计。那宗教所能引发来的仇恨,在某种意义上可是会更甚于国家和民族的。尤其是对南洋土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