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天启的嘱托,也真的是心忧国事,孙承宗不顾疲劳,连夜打马赶本山海关,六百里的路程,只用了一日夜就赶到了。
还没到山海关前,就看到道路两旁一眼望不到头的全是从辽西逃过来的百姓,他们就在野地里嗷嗷待哺。山坡上新坟叠压着旧坟,沟渠里野狗肆意出没,不时等待为一个人手,一把骨头撕咬吼叫。
当时孙承宗心中大恨,从广宁战败,熊廷弼驱赶辽西百姓入山海关到现在都过去三个多月了,张鹤鸣和现在的王在晋竟然到现在还没将难民安置,也不见赈济粥棚,就这样任凭百姓餐风露宿在野地里,任其自生自灭,这官都当到哪里去啦?
推开一路如丛林一般的乞讨的手臂,孙承宗到了山海关前,对着紧闭的城门上的士兵通报了自己的身份,那个士兵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回去向王在晋通报。
王在晋闻听帝师赶来,当然不敢怠慢,赶紧出城相迎。
两个人就在城门洞里见了,王在晋拱手笑着道:“帝师前来可有什么公干?”孙承宗出巡山海关的文书,竟然落在了孙承宗的后面,所以王在晋才有此一问。
孙承宗回礼道:“前几日老大人上书朝廷,提议要在山海关前修建城堡,万岁不得要领,特意派下官来看看。”
王在晋就不由得一皱眉,朝廷有反对自己的,这个他知道,有东林同道每日都在给自己传递消息,这让他很是苦恼,苦恼在反对他最积极的竟然是自己的同党袁崇焕。
这真应了那句,东林的脾气就是要外斗,也要内斗,反正就是一天不斗上一斗,骨头都疼,但你也分个时候不是。
结果这次好了,把帝师给斗来了,这是给自己找麻烦来啦,看来新官上任大搞基建的事情要泡汤了。
王在晋没办法,帝师堵门,不应承是不行的,于是就笑着道:“有话还是衙门书房里说,我命人备上酒菜——”
结果孙承宗根本就不听他的,直接站在城门洞里继续问道:“经略大人,新城(八里铺)建成,是要用旧城的四万兵马来守城吗”
看到帝师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王在晋颇有把握的说道:“不,要再招募四万新军。”
孙承宗有点纳闷的问到:“如果这样,方圆八里就有八万守军,是否太多了些?一片石西北难道不布置兵力?”(一片石,距山海关1公里,有“京东首关”之称,战略地位重要,清军入关之际就是与李自成农民军在这里展开重要决战,史称“一片石战役”,为清军入关奠定了重要基础)
王在晋愣了一下,他还真把一片石给忘记了,现在想想,的确不妥,于是刚准备解释弥补一下。
结果孙承宗如连珠炮般的接着发问:“并且八里铺城距离旧城不到八里,新城背后就是旧城,旧城前设置的地雷、绊马索、陷阱,城上的大炮弓弩是为敌人准备的,还是为我们新招募的新兵准备的?”
王在晋就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如果新城可以守住,那还要旧城干什么?旧城驻扎的四万兵马在城里养老吗?”
”四万老城兵,是防备万一新城守不住的时候,以应急的。”王在晋解释他的想法,自己住在老城,新城守不住,那自己岂不也危险?所以压着四万大军在手,还是把握一些。
孙承宗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如果新城守不住,新城的四万兵马转眼来到旧城下,建奴尾随而来,是开门让他们逃进来,还是不开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后金的刀下?”
王在晋显然还沉浸在之前的问题上,面对孙承宗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了一个直接的回答:“可以在旧城外设置三道关口,堵住溃兵。”
言下之意,新城的四万兵你是别想进入我的老城,我是连建奴带溃败一起堵住。
但是想想,还是自以为是的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还准备在左侧的山上建立三座山寨,用来接应溃败的士兵。”
这样的回答当时噎的孙承宗差点背过气去,这个对顽劣的天启学生都不发火的老师,第一次对一个同为兵部尚书的封疆大吏大发雷霆。“士兵还没溃败就为他们准备后路,这等于让他们溃败。无论关口还是城寨,溃兵可入,敌人也可以尾随而入。而你却再设三道关口,那岂不是就是要这钱粮养活的四万将士送死?”
王在晋也感觉似乎自己的办法有点不厚道,按照这样的安排,那些新城的士兵,要么死在后金攻城时,要么死在逃往旧城途中自己人设置的地雷陷阱,紧盯着脚下地雷陷阱没炸死,后面还有尾随而来的后金骑兵,后脑勺一阵风掠过可能脑袋就没了了,所以随时得看后方,而前方还有阻击后金的自己人发出的冷箭误伤,总的来看,想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活下来,几乎没有可能。
照这样来看,新招募的四万新军除了吃粮领工资外,唯一的使命就是送死,这的确是有点浪费。
“如今不想着怎么收复辽东,而是躲在关内,把关外的战略重镇全部放弃,每天哄哄朝廷,辽东还有收复的希望吗?京城还有安宁吗?”孙承宗咬牙切齿的问这个草包。
王在晋面对一连串的质问,张口结舌,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这个关头说什么都是错的,所以最后什么也没说。
孙承宗盯着张口结舌的王在晋一阵之后,愤然上马,一掉马头,直接跑回了京师,将王在晋和他的一干幕僚丢在城门洞里不知所措。
正这时候,一骑快马冲了过来,马上驿卒扯着嗓子大吼:“报,帝师,太子太傅孙承宗孙大人,即将巡视山海前线啊——”
当时王在晋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城门洞里,你早来啊,早来我也有个准备啊,五百万银子的大工程没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