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纳德闻声连忙罢了罢手：

“您那只是非常合理的警惕心，这没有什么。”

“不过奥尔蒙特先生，我记得您不是在上面陪马杰尔阁下一同调整仪式的准备工作吗，怎么突然就下来了？”

面对罗纳德的询问，奥尔蒙特轻轻摇头，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丝惭愧：

“我和老师的技艺相差甚远。”

“虽说能提供一定的帮助，但还有部分十分精妙的操作, 只能由老师独自完成，我是无法插手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罗纳德才扭头看了看窗户的方向。

虽然书架挡住了外面的景物，但通过微弱的光线变化，他也意识到太阳已经下山。

面前奥尔蒙特的回答，显然是十分谦虚的。

即便时间还没有彻底进入黑夜, 但距离马杰尔吩咐的时刻也已经相差不远。

自己面前的这位中年大法师。

肯定是完成了不少重要的调整工作，最后才来这里寻找自己谈话的。

心中对现在的状况有所了然, 罗纳德这才再次开口：

“奥尔蒙特先生，您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儿想和我谈谈吧？”

奥尔蒙特也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在罗纳德开口之后，这位大法师便坦然地点头承认：

“没错，我确实想和你单独聊聊。”

“虽然老师已经告诉了我具体状况，也说服了我为你提供帮助，但对于未来的世界究竟如何，我还有一些自己想知道的内容。”

罗纳德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接下来，罗纳德和奥尔蒙特进行了一场简短的谈话。

这位中年大法师的想法很简单。

他就是想知道自己现在努力治理的这片区域，在后世到底发展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国度，人们的生活、以及施术者和普通人的关系又是何种状况。

作为一名出生于【拉奇蒙特】的大法师，也是出于一个人最基本的想法。

奥尔蒙特不希望自己努力维持秩序的世界，在未来遭受惨重破坏。

所以便希望从罗纳德口中窥探未来的发展。

另一边，罗纳德对于现今的沉日洋东岸, 其实也算不上太过了解。

除了船队出发后的见闻, 以及在书本里看到的内容外。

他设身处地地进行过生活的地方，一共也就是之前的卡彭, 以及现在的尼克兰了。

于是只能在尽可能保证信息真实的前提下。

他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尽数告知了面前的中年大法师。

“……”

听完罗纳德的讲述，奥尔蒙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直到这位大法师脱离了对这些内容的思考，他也并没有为此而发表什么感慨。

就好像他的老师马杰尔一样。

最后，奥尔蒙特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感慨的笑容，然后转口和罗纳德聊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罗纳德先生，您所说的那个尼克兰的古怪宴会场，我大概知道它的来历。”

罗纳德点头回道：

“愿闻其详。”

奥尔蒙特这才接着解释起来：

“那里叫做公民议事台，是我在去年带领人们在海岸边建立的一个讨论场所，意在能让大家坐在一起，短时间忘掉各自的身份，来畅所欲言地发表意见，以讨论出适合走向未来的道路。”

“……”

建立时的目的和未来时的用途，已经发生了南辕北辙般的变化。

罗纳德甚至不用启动感知人类情绪的法术，也能猜到这位大法师现在的心情是多么复杂。

不过虽说如此，奥尔蒙特也没有失态。

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也如刚才的罗纳德一样，将目光投向了被书架挡住的窗户。

“……”

没过多久, 这位中年的大法师便对罗纳德邀请道：

“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罗纳德先生，不如我们上山顶, 一起等待老师对仪式的最后调整吧。”

罗纳德坦然接受了邀请。

同时借助灵魂碎片的联系对尹尔发出了召唤。

“既然如此, 那我们走吧。”

……

从实验室到山顶的道路，罗纳德之前已经走过一次。

但在夜晚踏着漆黑城堡中的楼梯，在感受到身旁奥尔蒙特那复杂的情绪，罗纳德便觉得这次的道路格外漫长。

于是在前进途中，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奥尔蒙特先生，我在后世也看到过一些关于您的记载。在协助马杰尔阁下完成这次仪式以后，您似乎就返回了陆地？”

奥尔蒙特完全不介意罗纳德开启的这个话题。

这位中年大法师神色如常、语气平稳地解释了其中缘由：

“没错，这其实也是我对老师的承诺。”

“原本的计划之中，我将原典交给老师，然后他以此来开启这个恢弘浩瀚的魔法实验。因为本质上是为了寻求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所以身处这个法术之中的人，必然会在法术启动之后被替换意识，然后在这无限的历史循环中寻找可能的道路。”

听到这里，罗纳德马上明白过来：

“所以您在交出原典以后离开拉奇蒙特，就是这整场仪式的最后一个保险？”

“没错。”奥尔蒙特投来赞许的目光，随后继续道，“在这个仪式展开的情况下，即便真的有了成果，内部已经陷入历史循环的人，也不可能自己发觉一切。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外界的人，来主动结束这场实验。”

“……”

听到这里，反倒是罗纳德陷入了沉默。

通过外界的历史，他知道面前的奥尔蒙特在中年之后还生活了许久，一直到年老时刻才最终逝去，期间大概没有返回过【拉奇蒙特】。

再结合刚才两人所讨论的内容。

一些显而易见、但又令人无奈的东西就这样摆在面前。

“您不必为我们感到悲伤。”

对于罗纳德沉默的态度，奥尔蒙特却显得相当坦荡，他稍稍摇头，然后继续说道：

“事情总有很多变化。”

“从结果来看，老师的实验失败了，而我……恐怕是因为自身能力的不足，我也无法从整个世界神秘度都降低的前提下，再将隐匿于历史之中的拉奇蒙特海岛重新解救出来。”

“保持静默，接受现实，这也是作为法师必须要学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