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女们还在小房间里尖叫笑闹的时候,巫觋们已经三三两两地聚集在神树下了。
身着巫女服或觋服的巫觋们列成两排,从榊阁后门夹道排列至神树下。
陈思站在队列的尽头,神树下,静心凝神。
他身着觋服,脸覆青铜面,腰佩青铜剑。
觋服与巫女服大致相同,上身是红边交领衣,不分袖。腰上束带,带上是同样的三足金乌纹,下身的裳较长,仅露出鞋尖,黑色的巿更宽,仅在分叶的缝隙中露出边缘露出赤红色的裳,巿上是红色的朱雀纹。
如果仔细比较,会发现青铜面与侍立在榊阁外的大道两侧的青铜巫觋像的面部极为相似。
青铜面,是战巫觋的面具。
而御神巫佩戴的则是瓷面。
青铜与瓷,人类最早学会使用的高性能材料,代表着神权。
佩戴面具代表着巫觋不参与世俗事物,将自己身为‘人’的身份抛却,只剩下奉侍神树的虔诚内心。
在古代,佩戴面具是为了保持巫觋们的神秘感,也让巫觋们远离个人私事,而现代则更多是对传统的延续。
太阳升到了神树的顶部,榊阁和巫觋们被笼罩在神树的树荫中。
“午时——已到!”陈思用歌唱一般的声音高声念道。
巫觋们一齐唱道:
“参——拜!”
榊阁的大门打开了。
三名巫女一齐跨出大门,在巫觋们的注视中走向神树。
白兰戴着白瓷面具,手持青铜杖,走在苏浅和黎梓楠一步之前。
一人高的青铜杖,杖顶是一个小小的香炉,炉下挂着两个小小的铜铃。
白兰每走一步就将铜杖在地上顿一下,铜铃声清脆。
炉中焚烧着古法调制的香,轻盈的烟雾像是一只小手,轻轻牵着黎梓楠和苏浅走向神树。
每当三人从一个巫觋前走过时,巫觋便开始重新唱“参拜”二字。
神圣的声浪一波接一波地升起,推着三个人向前走去。
声音到达顶点时,三人走到了陈思面前。
陈思轻轻点头致意,退到一边。
白兰上前几步,将铜杖插在神树下,地上的一个小孔中。
三人缓缓地跪拜在神树前,额头轻触地面。
其余的巫觋们则跟随在陈思身后,围着神树走动,唱着一支古老的歌,唱腔古意斑驳。
巫觋们步调一致,亦步亦趋。
只有到了神树下,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它的神圣。
白桦一般平滑光洁的树皮,笔挺的树干,粗壮的树干有六十个人合抱粗,相当于三分之二个篮球场。
树干上没有一个节瘤,百米高的地方才生出树枝。
树穹占据了大半个天空,远远望去,仿佛有火焰在枝冠中跳动。那庞大的身姿仿佛一座倒立在空中的澜见山。
神树的树干有着瓷器般温润的质感,隐隐约约地散发出光芒来,驱散了树下没有阳光所带来的黑暗。
神树的树干周围,有一圈玉佩在空中飞舞,色彩斑斓,仿佛星辰围绕着天轴转动。
那是逝去的巫觋们灵魂的回响,刻着他们名字的玉佩将与神树同获永生。
当中有一块玉佩,比其他玉佩都要大上一圈。
那是一名御神巫的玉佩。
是一名伟大的,虔诚的巫觋。
他死后,寄居着他的灵魂的勾玉被埋葬在澜见山顶。
多年以后,这里生长出了一颗神树。
巫觋们在神树周围走了九圈以后,站在了少女们身后,一同向神树拜了下去。
神树周围的一枚枚玉佩突然开始高速的飞舞起来。
那是先代的巫觋们在欢迎后辈。
神树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大,直到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笼罩在着炫目的神光中。
一阵微风穿过,铜铃声清脆地响了起来。
黎梓楠缓缓抬头。
眼前,已然是都广之野。
玄色的天幕,星月辉映。
远方,占据了大半个天穹的神树伫立着,神树的光辉,照亮了原野。
此为白夜。
巫觋们纷纷起身,白兰拔起了插在草地上的铜杖,带领着黎梓楠和苏浅向神树的方向走去,巫觋们跟在少女们身后。
这是一次漫长而遥远的参拜。
都广之野,其广阔不知几千里也。
巫觋们在原野上跋涉着,不知疲惫。
远方时不时有成群的白色影子在地平线上跑过,那是早已消失的、上古的灵兽们。
星月在天空中巡游了九圈。
漫长的跋涉。
巫觋们终于来到了神树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