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寒冰阵中,红色火焰,白色冰霜,交替出现。
紫阳抱着他的丫头,身在冰火之中,个中滋味,唯有尝过方才知晓。
思白虽昏迷,可身体本能反应,忽而热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忽而冷的像未穿衣服身在冰天雪地之中,她一会满脸通红,一会脸上结了一层寒霜,眉毛鼻子拧在一处,表情痛苦。
“丫头。”紫阳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她听不见。
他的修长的手,骨节分明,带着男人特有的力道感,轻轻地将附在思白脸上的头发拿开。他看的那么专心,突然,他的手停住了。
他的手有些抖,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但是他的心,他的心啊,控制着他的手一寸一寸离那张脸近些,再近些。
周围的烈火寒冰仿佛消失不见,他的眼中,他的心中,只剩这张脸,只有这个人。
终究,那只拥有无上力量的手,靠了上去。
她的脸,小小的,眉毛淡淡的,摸上去的感觉柔柔的,很顺手。他的手在她的眉间来回摩挲着,又摸过那双蒙着白纱的眼。他的心中忽而一痛,却舍不得让手离开。
他慢慢摸上她的小巧的鼻子,鼻翼微微翕动着,弱得让人心疼的气息。
不知为何,他自从见到她,就觉得她弱,弱就弱吧,还爱闯祸,闯祸就闯祸吧,还爱闯大祸。幸好,他是六界之首,他总有办法护她周全。
他寻思着,手指落在了那张略显发白的唇上。她原本是淡粉色的唇,配上她白皙的肌肤,很是漂亮。
他看的入神,情不自禁地俯身下去。
手上一痛,丫头咬了他的手,狠狠地,像是有着深仇大恨。
他一惊。
“丫头,你醒了么?”
手在还她嘴里,她咬的是他的指节处,大约觉得咯得慌,又松了口,咂咂嘴。
吃东西大概也是她的另一种极为强大的本能。
紫阳有些失望,脸上似笑非笑,皱着眉,他认为她有些讨厌,为何要在这么关键紧张的时刻打扰他。
罢了,紫阳坐直身子,将思白抱的舒服些,然后闭上眼。
他需要冷静……
时间很长,时间很短,三天,只剩最后的一个时辰。
“丫头,我先去,蓝散与百草仙会来接你。”
紫阳最后看一眼丫头,出的阵去。
天空中还挂着星,发着微亮的光,有些清冷。
蓝散的府中,他倒在地上,酒葫芦还握在手里。
雷神鼾声如雷,脸上脏的很,似乎还挂着泪珠。
百草仙抱着门前的红柱,头点的厉害。
紫阳拍拍蓝散和百草仙,又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三人进了屋内。
“蓝散,还有一个时辰烈火寒冰阵便会退去,你去接思白来。”
“是,不过神君,我还是先帮您看看。”蓝散早就料到那三十六道天雷,紫阳必定护了思白,果不其然。
紫衣上满是鲜血,背上大片的伤痕,触目惊心。
蓝散吸了口气,伤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绿舞早在烈火寒冰阵外等候多时,算算还有一个时辰,紫阳终究出了来。
她嘴角一抹暗笑,眼中全是恶毒,“女鬼,我看你还能嚣张几时。”
她方才特意换了一身墨绿百褶长裙,乌发盘起,一支精致的荷花形玉簪子,胭脂水粉涂抹的浓重,那红艳欲滴的唇,饱满而诱惑。
她一步一摇地走进去,就如她还是一株碧荷在风中摇曳生姿。只是,再不是濯清涟而不妖的模样。
思白睡了三天三夜,终于有些醒的迹象。她的手指动了动,意识慢慢回到身体里。
“女鬼,瞧瞧你现在的这幅将死的模样,真是大快我心。”
绿舞遵下身子,玉葱似的手上,突然生出长长的指甲,在思白的脸上游来游去。
“我若在你脸上划些口子,怎么样?”指甲在她的额间点了下去。
思白猛然抓住了她的手,绿舞一使劲,将人甩了出去。
“绿舞,你又来做什么?”思白半梦半醒之间听见绿舞的声音,着实吓了一跳。
“女鬼,你醒了,这样才好。否则我对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做些什么,她怎么知道,又怎么会露出那种害怕痛苦的表情?”
“绿舞,你压根就不是什么神仙,你是恶魔。”
“恶魔?说的好说的好。”绿舞拍着手,就像听见什么大笑话似地,尖锐地笑起来。整个烈火寒冰室内充斥着这种可憎的声音,让人浑身不舒服。
“绿舞,说来你我无冤无仇,为何你一再加害于我?”
“无冤无仇?”绿舞歇斯底里的大叫,“什么叫无冤无仇,我痛恨每一个在神君身边的女人,更憎恨那些神君在意的女人!”
“绿舞,你疯了!”
“我是疯了,自我见到紫阳那一刻起,我便疯了。”绿舞眼中含泪,又想起当年瑶池边的相遇,那恐怕是她一生最好的瞬间。
只是瞬间,她却拿来当成了永恒。执着于此,终究化成害人的执念,伤己伤人。
思白苦笑,“绿舞老神,你找错了人,若他真的在意我,我会在这里生不如死么?”
绿舞冷眼看她,你可知紫阳护了你多少,竟还说这样的话。也好,让你怨恨神君一辈子。
“倒也是,紫阳神君现下正在醉颜公主那处,陪公主喝茶,公主的茶神君一向爱喝。”
思白本也不指望神君会惦着她,只不过从绿舞口中听见,心难免又痛一番。
她正恍惚着,冷不防有个东西进了嘴。她想吐,却被绿舞强行灌了下去。
咳咳,思白只觉得嘴里,胃里,整个身体都是一片寒凉。
“你给我吃了什么?”
“那是出于北方极寒之地的冰核,又日夜以我的冰霜灵力滋养着,是这世间至寒之物。”
“绿舞,你这个魔鬼。”思白又惊又怕,寒气一惊游遍她全身。
体外是烈火灼热,体内的冰凉寒气,一冷一热,已经不能用痛苦来形容。
她强行召出天丛云剑,八歧大蛇因为思白身体极差,灵力不足而不得出。
“绝世灵剑,在你手中,不过一把废铁。”绿舞手中灵力线如钢丝一般,缠住天丛云剑的剑身。
双方同时用力,天丛云剑剑身不住颤抖,终于哐当一声,思白丢了剑。
“哼,不自量力,你以为在这烈火寒冰阵中,你能赢过我么?”绿舞飞身而来,步步紧逼。
思白被逼得节节后退,眼瞅着无路可退。
“缚。”思白轻喝,一道白色幻影如鬼魅幽灵般旋即出现,缠在绿舞身上。
“哼,没想到鬼族还有这这等鬼术。”
思白不答话,只赶紧往阵外走去。三个时辰已到,阵法已经减弱,她能出去了。
思白凭直觉胡乱向前跑去,一只脚刚要踏出阵外,身子往后一倒,被一股大力生生地拽倒在地。
而绿舞此时,已经解开束缚,手中那一团红色的火焰跳动着。
“你?”思白大吃一惊,刚才鬼术,至少能困住绿舞片刻,怎的会?
“瞎子,你看不见我手中的火,也不怪你。鬼啊,向来最怕火。”
“你不是冰霜系,怎会?”
绿舞冷笑,“这是我千辛万苦得来的赤炎种,今日便宜你了。”
那团小小的火焰随着绿舞的手靠近了思白的胸口。
思白能感受到胸口的灼烧,那种热度,比起烈火寒冰阵中的烈火,有过之而无不及。
“绿舞,你如此害我,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天打雷劈你刚才不已经试过了么?”
绿舞强行将赤炎种种入思白胸口之中。
“烈火寒冰,赤炎冰核。”绿舞诡异地笑着,“今后,你每时每刻都会生活在冰火之中。”
思白看不见,若她看见,定会发现绿舞额间的那道代表入魔的黑纹深的可怕。
“不过,众人不会知道你身上种了这两样东西,只会觉得这是烈火寒冰入体的后遗症罢了。”绿舞笑着。
“绿舞,你真是最毒妇人心。”
“怎会是我呢?今日的事,又并非我一人的主意,你可知道,那赤炎种仍是火系宝物……”
“醉颜公主?”思白回想起当日九尾森林一战,蓝散老神与她说起时似乎提到过此事。
“你还算有些脑子。”
绿舞轻蔑一笑,害你的若是我,紫阳当然会怪罪,可若是醉颜,那就不一定了。
外面似乎有人,绿舞一闪,立在阵外。
“绿舞老神,你怎么在这?”蓝散看见她在,不由皱起眉来。
“三个时辰已到,我不过是过来解除阵法罢了。”绿舞冷若冰霜地说完,便离了去。
“徒儿,你怎么样?”百草仙扶起思白,替她把脉,又喂她吃下一颗护体的丹药。
思白像傻子般地不说话,方才绿舞说醉颜也一起害了她,她不懂为何?
醉颜公主,那么高贵温婉美丽的一个人,又怎会害她?
若她说醉颜害她,又有谁会相信?最起码紫阳不会相信,不但不信,可能还会给她个诬陷他人的罪名。
今时今日,她真的担不起!
百草仙扶着她回到蓝散的府中。
屋里有股好闻的淡淡的茶香,有人在喝茶。
“丫头。”
是紫阳的声音,思白突然想起来,如此茶香四溢,大约就是醉颜公主所制的花茶吧。
他连来蓝散这处,也要喝醉颜公主的花茶么?还真是爱极了它。
“神君,思白刑罚已过,可以走了吗?”思白的声音透着冷漠与愤怒。
“徒儿啊,你刚受了天雷,还有烈火寒冰阵,身体已是受损,不能走啊。”百草仙又心疼又气愤。
紫阳的伤口在痛,但是不及他的心被猛然划了一刀更痛。
丫头口口声声要走,难道就没有一丝的留恋?
也对,他惩罚她,弄得她满身是伤,如今又有什么资格留人?紫阳的脸上写着落寞,可惜那人却看不见。
“丫头,想走便走吧。”
淡然的笑意爬上思白的脸,“神君,后会无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