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红了夕阳,殷红的血液顺着银色的刀锋滴落在地。
流月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夕阳格外耀眼。
"你看,我说过吧,你会赢的啊。"白辉的轻笑着,银色刀锋已经没入了他的心脏。他的鲜血顺着银色刀尖滴落在地上。
"滴答"一声轻响,让流月猛然清醒过来。
滴落在地上的,居然是一粒殷红的血胭脂。
流月长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她的嘴唇有些颤抖。
"哥...。"
白辉脸上的笑容在夕阳下更加灿烂:"流月,你可以回家了。记得,看一看,当年我种在院子里的槐树开花了没有。"
这一次冥王需要两名刺客,这个消息,白辉早就知道了。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一轮遇见流月,从他第一眼见到流月,便认出了她。或许,这一切,便是命运,是白辉的命运,也是流月的命运。
白辉倒在地上,四周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流月双眼通红。银刀染血,钻与钻之间的血红永世清洗不尽。
"哥..."流月发出了一声哀嚎,无数红丝在空中飞舞。
那是第一次,满天的红丝与她共鸣。她也初步理解了红丝阵的意义。可是,这代价,终究是太大了。
文兴结束了比赛,跑到流月所在的战场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流月四周都被红丝包裹。流月在无数红丝之中,抱着死去的白辉,眼中泪水似乎已经流尽,只有通红的双眼,映照着黄昏的夕阳。
"流月。"文兴轻轻喊到。
流月没有回答他。
文兴有些着急,他担心流月,可四周的红丝将他拒在千里之外。
文兴顿了顿,说到:"流月,白辉他已经过世了。他是为了你放弃了自己的性命,流月,你不能让他白白死去啊。流月...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你知道吗?刚刚谷里的师傅告诉我了,冥王要挑选两名刺客,如今你我赢了,荣华富贵,都近在眼前。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儿了,这不是我们期盼已经的吗?谷内三十年,我们做了三十年的梦,马上就要实现了,流月。"
流月仍然紧紧抱住白辉,一动不动,时光好像静止了一般。
文兴心里难过,他大声喊到:"流月,我们可以回家了。"
听到"回家"二字,流月动了动,泪已流尽,喉已嘶哑,血已流干,可伤心仍然止不住。
"家?"流月声音里满是悲伤,"哥哥不在了,哪里还有家?"
"还会有的。"文兴大声说到,"你还有我,有我就会有家。"
流月露出了一个满是悲伤的笑容:"很多年前,我也有一个家,那是一间茅草屋,很破旧。为了点缀,哥哥在四周种满了花草,以至于那间茅草屋竟如同瑶池仙境一般。我手笨,不会打理花草,只得天天给花草浇浇水。有一次,哥哥出门半年整,花草疯长,竟然将茅草屋掩蔽在了其中。哥哥回来,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那间小屋在哪里,他急坏了,连夜将所有花花草草都拔了。足足拔了一夜,手都被磨坏了,血染红了绿叶,可还没找到茅草屋的位置。直到第二天我起床开门,他才松了一口气。那一次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于是他在茅草屋门口左边五米处种下了一颗槐树,他说,有了槐树指路,他便再也不会找不到家了。"流月越说越伤心,最后泣不成声,"现在,我好想知道那颗槐树在哪儿?我的家又在哪儿?"
"流月。"文兴大为悲痛,"流月,我也可以,我也可以种槐树,到时候我们种一片槐树林,槐树林的尽头,就是家。"
流月并未理睬文兴,她犹自喃喃道:"我找不到我的家了,有人将槐树砍了,我心里的槐树倒下了。"
"流月。"文兴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时候,有一个小混混偷偷溜进我家地窖,将我家过冬的食物毁坏了大半,我举着菜单追了他五条街,最后砍断了他一只手指。偷东西的贼我尚且不会放过,更何况是砍掉我家槐树的凶手。"流月几近疯狂,"我要杀了他。"
文兴瞪大了眼睛。
流月站了起来,四周红线飞舞。
"你为冥王,便可以视生命为草芥。便可以为了一个刺客而成就泠清山的万里白骨。多少人家破人亡,你有何资格称王?"
流月接着说到:"泠清山培养的刺客,自然是最优秀的,我进峡谷的第一天,师傅便告诉我,刺客无情。"
夕阳下,红丝如血,天地变色。
"没错,刺客无情,所以,你去死吧。"
师尊说过,红丝阵是冥界古往今来最强大的十大禁术之一,若能熟练,天地皆可玩弄于鼓掌之间。
那一天,白辉身死,流月初次领略了红丝阵。红丝阵,可战天下。
可世事,永远那么无情。
文兴站在流月面前,他的眼里满是悲伤:"流月,你真的要杀冥王吗?"
流月沉默不语。
文兴接着说到:"流月,你杀不了冥王。他是冥界最高统治者,你刚刚领悟红丝阵,这个时候冲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流月冷笑一声道:"哥哥已逝,我何惧身死,就算身死于此,我也要让这泠清山下血流成河,以祭我哥哥在天之灵。"
文兴紧皱眉头,过了许久,才舒展开来。
"流月,还记得,你来月华峡谷的时候我对你的承诺吗?"
流月,只要你活下去,哪怕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流月当然记得,她一直都记得,一字一句,仿佛就在耳边。那是她经过长途流浪之后,最温暖的阳光。
文兴抱住了流月。
流月忍不住落下泪来,四周的红丝缓缓收拢。
流月觉得很温暖,就像很多年前在茅草屋里,哥哥用柴火给她烤红薯一般,那种温暖,世间无可替代。
流月觉得今天黄昏的夕阳无比刺眼。
文兴在流月耳边轻轻说到:"流月,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我说过,只要你活着,哪怕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但..."文兴泪水滴落,"如果你不想活..."
流月吐了一口鲜血,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的银色短刀。鲜血顺着刀锋滴落,流淌在刀柄银钻之间的血液永世无法清洗。
文兴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会替你活着。"
流月刚入峡谷,文兴送给了她一对贵重的血玉镯,并对她承诺,流月,只要你想活,哪怕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是,这句话还有后半句,文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那后半句便是,但是,如果你不想活了,那我会替你活着。
红丝落地,寂静无声。
文兴拔出了银刀,流月拿着这把银刀杀了自己的哥哥,文兴拿着这把银刀杀了她。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轮回的命运。
流月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只有泠清山,仍然高高地耸立在云端。累累的白骨堆积,仿佛在嘲笑世人。
倒下去的那一刻,流月看到了文兴,他眼眶通红,泪水夹杂着鲜血,一齐涌了出来。
那一刻,流月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原来,终其一生,流月最终没能够走出这泠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