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珠子如同一滴血泪,滴落在地面,映照着老人枯槁的容颜。
老人瞪大了眼睛,拾起了血珠,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你的?"老人声音有些颤抖。
文兴看着那粒血珠,说道:"不,这不是我的,是流月的。"
那是在两年前,流月将那粒血珠送给了他。那时候,流月告诉他:"这粒珠子名为血胭脂,是我从娘胎里带来的,本来镶在我的左眼下方,后来有位医者将它取了下来,我便一直携带。你送了我一对昂过的血玉镯,这血胭脂就当是我的回礼了。"
文兴没有拒绝,他知道,那个时候,流月才真正地将他作为了自己的搭档。
见到老人家吃惊的神色,文兴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忙说道:"老人家,这血胭脂是流月的,她重病不起,我正是为她采药才会来到湖底的。"
老人看着这血胭脂,似乎想起了前尘往事。
文兴并不知道,血胭脂是一个诅咒,传说中身上带有血胭脂的人都是灾难的化身,是不幸的开始。流月和哥哥是双生子,他们一出生,眉宇之间便有一滴殷红的血胭脂,为他们接生的产婆看到这如血的血胭脂吓得晕了过去。父亲见状,直说这两个孩子是妖孽转生,他从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就要把他们都砍死,还是母亲不忍心,于是将他们偷偷地交给身边的婆婆,让她抱出去扔了算了。
那婆婆不忍心,偷偷地将他们养了起来。等过了七八年,老婆婆过世后,便只剩下了他们兄妹二人。两人以乞讨为生,在乱世中度日,可因为额头上的血胭脂,他们一直受到别人的歧视,每到一处都是人人喊打。他们蓄了长发,遮住了血胭脂,让别人看不出来。为了能够让兄妹两正常地生活,哥哥一直想办法去掉两人额头的血胭脂,可试了许多办法都没有效果,后来他们乞讨时在路边遇到了一个年老的巫师婆婆,她专门调至毒药,那老婆婆一眼便认出了他们额头的血胭脂。
那老婆婆从漆黑的匣子里拿出了一个银色瓶子,瓶子里盛满了绿色的液体。
老婆婆将绿色液体倒在哥哥的额头上,那颗自出生开始便跟随他的血胭脂居然真的掉下来了。兄长舍不得将它扔掉,于是随身携带,等半月之后,确定身体没有异样,才带着流月再次去寻找那个老婆婆。
流月额头的血胭脂成功地掉落下来了,可跟哥哥比起来,她的体质到底弱一些,那绿色液体又是毒药,她体弱经受不住发起了高烧,也是如此,她才和哥哥分开。她不敢将血胭脂扔掉,生怕扔掉之后哥哥就再也找不到她。后来遇到了文兴,三年之后,她为了报答文兴的血玉镯,方才将血胭脂送给了他,也幸得她将血胭脂送给了文兴,才在湖底的山洞里救了文兴一命。
文兴来到湖岸边的时候,天空的启明星已经升到了最高处。
接下来的二十五年,流月的记忆是一片白茫茫的。那白茫茫的颜色是湖边的寒霜,是湖底所望的天空凄冷月色。
那二十五年,流月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待在湖底,湖底的师尊将生平所学的本领一样一样地教给了文兴和她。峡谷里的师傅们教的是刀枪暗器,而湖底的师尊教的是禁术秘法,那些被冥界永远尘封在地底的古老法术,似乎世间没有师尊不知道的法术。二十五年来,师尊教会了文兴上百种术法,文兴得此威震整个月华峡谷,谷内的师傅们对他都是赞不绝口,数百个峡谷之内,能够成为他对手的人已经是越来越少了,那个时候他们才真正地看到希望,看到能够活着离开峡谷的希望。
那二十五年对于流月来说,就像是这月华峡谷一般,虽然四周都是一片漆黑,但是希望就像那一轮明月一般,虽然遥远,却能够看到。
二十五年来,文兴一直将流月护在身后,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危险,从未退缩。那个时候的流月一直很疑惑,因为师尊几乎将所有的本事交给了文兴,却从来没有教过她一个术法,流月只是在湖底纺了二十五年的红线,她也曾经问过师傅原因,师傅则告诉她:"流月,我要教你冥界最强的本事,你若能学会,莫说一个小小的月华峡谷,就是整个冥界也可以任你驰骋。"
那个时候的流月并不是很懂,但是她很听师傅的话,文兴练了多久的术法,她便纺了多久的红线,日复一日,从未停歇。
师傅曾对她说:"也幸得你有这样一个搭档,否则你在这种处境下,哪来的二十五年时光纺线。"
那个时候流月只是轻笑不语。
文兴曾经问过师傅为什么要教他们术法,师傅一直没有告诉他们。
文兴到后来才知道,师尊在湖底待了一百多年了,湖底上方有封印,独独困住了师尊一个人。师尊心里满是怨恨,被一湖湖水尘封在湖底,可那粒血胭脂勾起了师尊冲天的怨恨,师尊想要出去,必须借助外人才行,原本师尊选定的人是流月,可最终世事难料。
二十五年,在冥界算不得很长的时间,可身边的人早已不复从前了,原本和流月文兴一同进入峡谷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流月也习惯了每天看着峡谷内的尸体被人拉出去,习惯了每天出现的新面孔。泠清山在这二十五年来又高了不少,也不知是谁家尸骨,谁家魂魄。
这白茫茫的二十五年是在一个血色的晚上结束的。
流月记得,那天晚上月色正好,湖边寒霜正浓。
流月文兴和往常一样来到湖底,文兴手持刀剑在洞内学习,流月照常坐在纺织机旁,准备纺线。
师尊半靠着洞壁,听见纺线声,睁开了眼睛,问道:"流月,你纺了所少年的线了?"
流月并未停下手中的纱线,轻笑着回答道:"师尊,自拜师来我一直在纺线,已经二十五年了。"
师尊半坐起来,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是打算再过几年的,只是我这几天两只眼睛直跳,只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随我来。"
流月不解,她见师尊将洞内的白骨推导,白骨之下,是一个幽深的洞口,师尊没有双腿,只得爬了进去。流月点了盏烛火,跟了进去。流月来到地底的时候,师尊已经不见了。
地底一股陈腐之气,流月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地底是一片通红的血色,隔远看去,层层叠叠。
满室的红线交织成了一个红色的梦境,烛火熄灭,只余下了满室的红色。
"师尊。"流月轻声喊到。
地底的陈腐之气越来越重,流月只觉得脑海一阵模糊。
"师傅,你在哪里。"
地底一片安静,似乎没有人在了。
流月不知道她在地底待了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也许只是几分钟。
她的眼前红线飞舞,她纺了二十五年的线,这些红线一动一静她都十分熟悉。千万条红线移动,她一时看痴了。
在那个洞底,师尊将红丝阵教给了她。师尊告诉她,红丝阵与平常术法不同,这是冥界尘封了多年的禁术。因为太难了,世间没几个人会,但若是练好了,整个天下,任其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