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林玲见过的最美的黄昏,血色夕阳下红纱铺满了眼帘。华贵的凤冠霞帔走过十里红锦铺成的地面,锣鼓鞭炮声震耳欲聋。
曾江看了一眼眼圈泛红的林玲,想要劝,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身边有人问到:"这是谁家迎亲啊?这么大排场。"
另一人回答道:"你不知道吗?这是华侍郎家的三公子华裕啊。她取的可是尚书令家的小千金,两家都是名门望族,财大气粗的,更何况,听说这是皇帝赐婚,这迎亲的排场自然大咯。"
那人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呢,原来是这两家啊。之前都没有听说过这两家有什么交集,怎么突然之间就结亲家了呢。"
另一人接着说道:"听说是一个多月前,华裕公子骑马出城进香,回城时,路遇暴雨,衣裳湿了大半。于是在一堵灰色的矮墙下避雨,正巧此时韦尚书令家的小千金也去进香,乘车回来时,看到了灰色墙角边的华裕公子,韦千金心善,见他浑身被雨浇湿,又没带避雨的的工具,且已是夜晚,城门就快关了,附近又没有客栈可以留宿,于是让华裕公子和自己同乘一车回去。因此结下了这段姻缘。"
又有一人说道:"是呢,是呢,我也听说了,听说两人一见钟情,华家公子下车时,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送给了韦千金,韦千金也没拒绝,收下了。后来华裕公子下车后不久,韦千金家的侍女便追了上来,将一个香囊送给了华裕公子。城里人都说,大概他们进香的庙是月老庙,所以才赐下了这场暴雨。"
旁边有人笑道:"谁说不是呢,韦千金回府之后,便茶饭不思。韦大人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身边的侍女将事情和韦大人一五一十的说了。后来韦大人在和皇上下棋的时候讲到了这件事,皇上都说这是天赐良缘。于是皇上亲自做媒,又赐下了这凤冠霞帔。你瞧瞧,那凤冠霞帔多精致啊,那可是皇家的东西,莫大的恩宠啊。"
周围人纷纷赞叹,欢儿则越听越气,一跺脚道:"真是岂有此理,上次进香的时候见到他他还说非我家小姐不娶呢。结果进香回来就勾搭上别人了,这才刚过一个月,他便做起新郎来了。呸,看我不去把他们的婚礼搅个天翻地覆。"
欢儿说着,就要冲上去。曾江见状,急忙拉住了她,说道:"姑奶奶,你就少添乱吧。这可是皇帝赐的婚礼,又是尚书令和华侍郎两家,你去搅,搅出事来你这个小丫头承担得起后果吗?"
欢儿气急道:"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他,这也太便宜他了。"
曾江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示意欢儿不要再说下去了。
曾江看着林玲,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林小姐,我们回府去吧?"
林玲摇摇头,她冷静地看着身穿凤冠霞帔的女子坐上了花轿,看着华裕坐在马上,春风得意,看着花轿穿过长街,街道两旁红纱飞舞。
林玲跟在围观的人群后面,穿过街道,来到了华府。
她看着花轿进了华府,听到了府里一片欢声笑语。
她不吵也不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曾江和欢儿都劝她回府,她并不搭理。曾江和欢儿也不好硬拉着她回去,于是也只好陪她一起站着。
等到满天星辰洒满夜空的时候。
林玲突然问道:"这个时候,新郎新娘应该入洞房了吧?"
曾江想了想到:"恩......是到时间入洞房了。"
林玲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曾江如蒙大赦,心说这林家小姐终于要回去了,虽然回去后可能会难过,但是开导开导也就好了,总比她待在这里让人放心。
谁知,林玲并没有回去,只见她沿着街道走了几百米之后一个左转弯,走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里。
曾江和欢儿见状,哪里还敢回去,急忙跟上,生怕把这个千金大小姐弄丢了。
巷子里很黑,只有零碎的星光洒在其中。林玲又转了七八个弯,跟在后面的曾江和欢儿不认得路,差点就跟丢了。
林玲走到了一堵矮墙边停下了脚步,矮墙上长满了青色的藤萝,郁郁葱葱。曾江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上来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林玲指着远处的矮墙对他说道:"去那儿蹲下。"
曾江没听懂,皱眉道:"你说啥?"
林玲说道:"我是让你去矮墙那边蹲下。"
曾江皱眉道:"为什么啊?"
林玲道:"我要你去你就去,你要是不去,我再多转几个弯把你和欢儿都甩下。"
"别......别别,我这就去,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千万别走了。"
曾江依言蹲在墙角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感觉到肩膀上一股大力传来,他没做好准备,差点倒在地上。好在林玲比较轻,曾江又是自幼在乡下长大,力气不小,所以才抗住了那一下。
可是,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个一向以淑女文静出名的秦家小姐林玲居然踩着他的肩膀,从矮墙上翻了过去。
"哎呀,不好了。"正当曾江傻傻的看着这堵墙的时候,欢儿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
曾江回头,看到欢儿双鬓凌乱,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曾江问道:"怎么了?欢儿,这墙里面是哪户人家啊?"
欢儿气急败坏地说道:"还能是哪户人家,还不是那该千刀万剐的华裕家。"
"什么?"曾江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欢儿解释道:"这堵墙后面是一个小花园,花园之后便是华府后院。有一次华家公子病了,我家小姐就是从这里爬进去去见他的,小姐对华府很熟悉,现在只怕是已经去找华裕了。"
曾江道:"这下坏了,要是真闹起来事情可就严重了,这可是皇帝赐婚,两家都是朝廷大员,林大人和华侍郎又一直敌对。"
欢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着急道:"这下可怎么办啊?"随即欢儿看了一眼曾江道,"曾公子,麻烦您再去墙角蹲一次吧。"
曾江自然知道欢儿想干什么,于是阻止道:"还是我进去吧,万一闹起来,我力气大点好歹能够拦住,你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万一里面出个什么事,你在外面也好接应。"
欢儿点头道:"好。"
曾江一手抓住藤萝,手上一用力,爬上了墙头,翻了进去。
墙后面,果然如欢儿说的,是一座小花园,只是可能已经废弃了,整个花园里见不到一朵花,反倒是青草幽幽,藤萝蔓延。花架低垂,藤蔓爬满花架,洒落下来,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藤帘。
曾江拨开藤帘,顺着花园里的小石路迅速地往前走,大约转了七八个弯,走过了十几道藤帘,郁郁葱葱的藤蔓让曾江险些迷了路。过了好一段时间,曾江终于来到了一座高墙前。
墙壁上以红漆装饰,一派华贵之像,曾江站在墙角,隐隐听到了墙内传来的阵阵欢笑之声,鞭炮声声、酒杯碰撞的声音透过深院,传进了这废弃的园子中。
曾江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墙后面是华府没错了。
高墙旁边,有一颗常青树,树并不高,但枝丫已经延伸到了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