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停到家门口的空地上，“返老还童”的母亲已经满面笑容地等候在那里——腿快的孩子们早已经通知了她。

爸爸干活去了，要不然也一定在这里等候。

“妈。”骆千帆下车，亲昵地跟妈妈徐美玲拥抱了一下，又大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上一世，自打记事起就再没有拥抱过妈妈了，更没有亲过，农村人表达爱的举止总是那么保守。

妈妈看上去比记忆中年轻多了。2004年的妈妈才四十六岁，脸上还没什么皱纹，很漂亮，自己的长相仿她。

“妈，你真年轻，真漂亮！”

“去！没大没小！”被抱、被亲、被夸的徐美玲像个少女一样，脸都有些红了，“咋现在回来了，也没提前打个电话？”徐美玲问道。

国庆节放假，没事就回来看看呗，最重要的是：“我想你。再让我亲一下……”骆千帆又抱着妈妈亲一下。

“哎哟哟哟，帆帆是不是还想吃奶啊？”一个抱着孩子的邻居大嫂笑着开玩笑。

骆千帆平时喊她“小林嫂”，比骆千帆大不了两岁，生过孩子一年多身材都还没有恢复，很胖。

徐美玲很不好意思，推开骆千帆，说：“好了好了，城里学的这一套，农村不时兴。”

骆千帆这才把大包小包的礼品一一从车上往下搬，并拆开一包糖，让妈妈发给围着看车的孩子们，并“警告”孩子们：“车可以看，不可以摸，都去吃糖吧。”

孩子们很快都拿到了糖，都高兴地散去了，只剩下几个大人。他们对车更感兴趣。

“帆帆，你不是刚大学毕业吗，就买车了？”小林嫂问道，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和羡慕。

这也是徐美玲想问还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骆千帆一边把东西卸下车，一边夸张而又嘚瑟地吹牛：“小林嫂，说了你可能都不信，我这车不是买的。虹城一家银行行长看上了我，非要把女儿嫁给我，送我一辆车。”

“吹牛！”小林嫂撇着嘴。

“真的，行长今天一大早亲自把钥匙送到我的手上，你不信吗？”

“信！你大学毕业，有本事。”小林嫂开玩笑讥讽。

骆千帆切了一声：“真不了解我，我从来不靠本事，主要是靠脸吃饭，‘骆赵台陈冠希’不是浪得虚名。”

“越吹越没谱，婶子你也不管管他！”小林嫂向徐美玲抱怨。

徐美玲笑着催促骆千帆：“从小就没正形，赶紧搬东西吧。她嫂子，没事就到家里坐。”

带回来的东西太多了，骆千帆和徐美玲来回三趟才搬完。徐美玲埋怨骆千帆买的东西太多，没有外人的时候又认真地问骆千帆：“那车……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都是真的”，骆千帆按着徐美玲的肩膀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来，说道，“行长的女儿看上我了，车虽然没送给我，但是我想开就开，对了，车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她买来孝敬你们的。”

“真的？”徐美玲难以置信地望着儿子。

骆千帆说：“当然是真的。”

徐美玲担心地问道：“她又是行长的女儿，又把汽车借给你，还给我们买了那么多东西，那她……是不是很胖啊？”

骆千帆想了想，点点头：“嗯，瘦的谁能看上我？比小林嫂还胖！”

徐美玲的脸上没有控制住嫌弃的表情：“唉……那她长的咋样？丑吗？”

骆千帆又点点头：“都胖成那样了，能不丑吗？比小林嫂还丑！”

“唉……”徐美玲已经难以接受了，自我埋怨说：“都怪咱家没钱，要不然……”

骆千帆揉着徐美玲的肩说道：“你放心吧，咱要她家的车、要她家的钱，不要她的人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徐美玲一下子站了起来，瞪着骆千帆。

徐美玲是个善良的人，她可以忍受儿子娶个又胖又丑的媳妇，这是本事大小的问题，但是欺骗不行，这是人品问题。

骆千帆大笑起来：“瞧你，逗你玩的。妈妈善良，儿子能是个骗子吗？”

“你这孩子！”徐美玲这才如释重负，可是刚才的话题太刺激，徐美玲还是有些担心，“那到底有没有行长的女儿？”

骆千帆笑着说：“有，不过是大学同学，也是报社的同事，而且没那么胖，也没那么丑，一般人吧。”

“你们俩就只是同学和同事关系？”

“目前只是同学和同事的关系。我喜欢胖的、丑的，她不丑，又不胖，所以我看不上她……”

“去！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正经一点？”徐美玲在儿子肩头打了一下。

“嘿嘿嘿。妈我饿了，还有剩饭没有，给我热热。”

“吃什么剩饭，我给你炒菜去。”

……

吃完饭，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看爷爷奶奶，看叔叔婶婶，家族里的人看完又去了赵凯家。

赵凯的爸爸赵榔头跟着骆千帆的爸爸当瓦工，赵妈妈一个人在家，骆千帆都喊他“榔头婶”。

“榔头婶，我来看您来了。赵凯没跟我一起回来，但是他让我给你们带回来很多东西。”

骆千帆把他带回来的东西都打着赵凯的名义送，一盒子一盒子的东西递到榔头婶的手上：

“这是风鹅，这是酱鸭，这是虹城的酒，这是虹城的茶叶，这是虹城特产的包子，这是汉东的糕点……都是赵凯买的，这家伙，他自己工作忙回不来，快把我累死了。对了对了，赵凯还托我给你们带了钱，以后你们就等着享赵凯的福吧。”

骆千帆从钱包里取出2000块钱，一千是赵凯给的，一千是骆千帆补的，把榔头婶的手拉过来，拍进她的手里，夸奖道：

“赵凯现在出息了，在报社很受领导的重视，工资比我高，混得比我强，社交也很广，跟一个广告公司的大老板交上了朋友，对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的，天天缠着他，赵凯风光着呢！”

“真的？赵凯不怎么说话，还交了女朋友？”榔头婶笑得合不拢嘴，又觉得骆千帆所说不像他的儿子赵凯。

骆千帆摆摆手，纠正道：“不是的，不是交了女朋友，是女孩子缠着赵凯，赵凯不理人家。你们可能不知道，咱骆赵台出去的人，到了外面都是人中龙凤，‘大城市缺人才’，榔头婶，您和榔头叔要是再年轻几岁，到了大城市也都能整个经理当当。”

“瞎说，我们大字都不识几个！”骆千帆顺嘴胡说，榔头婶却笑得很开心，并不是她喜欢听恭维话，而是他从骆千帆的“胡说八道”当中，感受到儿子赵凯在外面混得很好。

对于父母来说，这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