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买一点刷新一下最新就有啦 她还没有回到家, 就瞧见有个人披着皮草站在她家矿洞门口。
宁县穿得起皮草的人可不多,哪怕是人造皮草。
黎里脚步微缓,等走得更近一点, 她还能看到这人金色的、没有一丝瑕疵的头发,以及漂亮的绿色瞳孔。
宁县里金发绿眼的家伙也不少,但没有人的金发像他一样纯粹, 也没有人的眼睛会比祖母绿还要透彻。
黎里远远从他身边走过,瞥着眼角的余光瞧见了他藏在皮草下微微露出的一小截带着白手套的手,在心中默道——也没有几个人, 带得起这样昂贵的戒指。
黎里面不改色远远绕过自己的家门,没有半点要停留的意思,路人的不能再路人。
她自认自己的演技没有任何问题, 却在刚刚要转弯的那刹被叫住。
黎里当然不是“你叫我我就会停下”的乖小孩, 她停下脚步是因为她看见了藏在夜色里、于半空中悬浮着的巨大军舰, 以及军舰下几乎将此处包围的黑衣军队。
黎里看着这些不知何时出现、荷枪实弹的军士们,僵在了原地。
而在这时,那位一直站在她家门口的青年,方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挂起非常虚假的笑容, 礼貌地问:“您好, 黎里小姐。这么晚了,您为什么不回家?”
黎里一句“你他妈”差点就要爆出来了,但青年周身的昂贵和半空中的军舰让她闭了嘴。
她努力弯起嘴角, 平和说:“不是——”她观察着青年的表情, 顿一瞬又笑道:“正准备回家嘛。”
青年笑了,他说:“是这样呀,那真是巧。我正在等您。”
“您能请我进屋吗?屋外实在是太冷, 我又等了太久。”他看起来真诚又懂礼貌,“毕竟根据帝国法律,在得到主人的允许前,我不能进屋取暖。”
黎里看着他浑身上下的装备,只觉得“太冷”那句话是放屁。
但她看了看周围藏着的士兵,想了想自己的“生意”,只好忍下这口气,同样谦和道:“抱歉让您久等了,请您和我来吧。”
青年便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他夸赞道:“您真是心地善良。”
黎里带他进了她的家。
矿洞昏暗肮脏,黎里回家喜欢走滑梯,但这一位显然做不出那样不体面的事情。他皱着眉,从满是尘土的、又高低不平的“楼梯”走进了黎里的屋子。
屋子里倒是干净又温暖。
黎里从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她的屋子里有恒温器,油灯在绿色的、攀着小窗生产的爬山藤边摇晃。古旧的木椅上隔着软绵绵的垫子,椅子正对着的墙上挂着老旧的显示屏,屋子里恒温器作用发出的呼呼声不绝于耳。
屋子里只有两人,过高的温度令青年脱下了他的皮草。黎里看清他的装束。
是礼服。
非常高级的军官礼服。
这礼服黎里在电视里见过,皇太子册立时,他身边站着的便是穿着这样服装的中年人。她还记得,当时电视里对这位的称呼是——
“感谢您的招待,这里就适合自我介绍多了。”青年将手中的皮草随手丢在了一边,向黎里漫不经心地行了一礼,含笑道,“武侯吴琰,向您问安。”
称呼是——武侯吴秦。
黎里沉默一瞬,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年轻人有着如同太阳碎片一般的璀璨金发,在她的小矿洞里,比她点着的油灯还要明亮。他还有着宁县几百年前尚能开采出的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微微弯起来的时候,比她窗前的爬山虎还要翠绿。
——总之,和电视上黑发黑眼的武侯吴秦看起来不太像。
不过听说武侯的妻子有联邦血统来着,生个孩子金发碧眼也不是不可能——再加上,她家门外那些军人和半空的军舰可不是作假的,如果是行骗,这行骗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吧?
黎里一时琢磨不透眼前的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好惜字如金地回答:“您好,我是黎里。”
在黎里观察吴琰的时候,吴琰也在观察黎里。
他本以为黎里在听见他的称呼后会惊叫出声——可惜没有。不过黎里陷入警惕怀疑的无知表情一样取悦了他。
他听了黎里的回答,眼睛微微弯起,直起身子笑着说:“您现在是不是在怀疑我的真假,想着,我来这里是为什么事?”
他看起来很自得的样子,黎里看着他这幅“我看透了你的”鬼样子,哈哈了一声,说着:“我只是感到奇怪。”
“毕竟——”
她同样牵起了嘴角:“我只是个普通公(走私)民(贩子),您这样的大人物,找我会有什么事呢?”
吴琰的笑意越深,他看着黎里,眼里尽是些“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怜悯。可他偏还不说清楚,只是用着在黎里听来别扭又费尽的口吻说:“一件大事,一件不能在这种……嗯,您明白我的意思。不能在这里说,需要去另一处详叙的大事。”
黎里心道:放你妈的屁,我一个走私贩子有个屁的大事。
可她转念一想,她想到了自己秘密。
这是个非常混乱的星际时代,人种混杂,非人生物也挺多,所以她一直觉得因为辐射吃多了觉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也不是什么大事——藏好,不要让别人发现就行了。
但她真的藏好了吗?
黎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口渴又懒得去买干净的水,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就空手从空气中“捏水”用了。她自以为没有被发现了,也许——早就被人发现了,只是她自己没察觉呢?
是的,大约就在三年前。她快要渴死,看着空气迷迷糊糊地想着造水的公式是2h2+o2,只需要点一把火就能有干净水喝的时候——她的手心上方突然开始涌出干净的水源。
当时黎里吓了一跳,那水即刻也就停了。她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时,先是将手心中还剩的水喝了,紧接着才开始思考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空气,伸出手,回忆着刚才的感觉又试了试——她的掌心便又涌出了水。
黎里在那时候就发现,自己作为穿越者,果然还是有点特权的。
她在这个满地黄沙的偏远星球,可能是吃多了矿洞的辐射,觉醒了非常靠谱的,造水的异能力。
不过异能力可不是什么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这个破败星球,连有人鱼血统的联邦人都没有造水能力,她一个孤儿随随便便有了这样的能力,被大佬发现,还不得被当成免费水库,关起来当个人形水龙头啊?
所以黎里一直小心翼翼的掩藏着,不敢被任何人发现。
她本来以为也不会有人发现的,直到今天。
黎里看着这位年轻的帝国贵族,想到王奕说军舰是来寻人的,这事和皇室丑闻有关系。
十几年前,达官显贵为什么会在这里遭遇恐袭。他们又为什么会停留在这里?
……别是皇室在这里搞违法的基因改造,□□想要抢货,两边互殴之下,丢了一个基因改造品吧?
她别是……那个基因改造品吧?
黎里看着吴琰,对方的笑容就从没上过眼睛。她越想越觉得这是最大的可能性。
皇室作为特殊基因拥有者,还搞基因研究——这不是丑闻是什么。
武侯亲自寻人,不是为了将这些“证据”摧毁殆尽又是为了什么?
黎里:完了,一梦十几载。我竟是炮灰。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破地方她都挣扎活了十几年了,现在说灭口就灭口?
那可不成!
青年还在等她的回答,黎里只觉得帝国贵族真是生活太优越,脑子都傻了。消灭试验品,哪有等试验品答应跟你走的?你腰上的枪是摆设吗?现场解决这种事还要小人物教你?
不过少爷天真烂漫也有天真烂漫的好处。
黎里向这位大人物笑了笑,随即一脚踹倒了衣柜撞向这位大人物。在大人物解决衣柜的时候,砸破地板就跳了进去。
地板一破,矿洞深处潮湿冰冷的空气就呼呼灌入,绿色的植物上不一会儿就结上了冰霜。
屋里的吴琰掀开落了满身的女性衣物,白玉般的面上染出愤怒的红色,他不顾形象的半跌坐着、冲滚进地下的黎里大喊:“你跑什么,你给我站住!”
黎里人已经滚进矿洞深处了,她跨上自己的小摩托,心道:傻子才站住呢。
作为宁县走私人培养的小走私人,黎里比谁都清楚矿洞下方,走私人们为了躲避边军而探出的私路。对于吴琰而言堪比迷宫的地下洞穴,对于黎里而言,和对着导航开车没什么区别。
她骑着自己的小摩托一路在阴恻恻的地下矿洞狂奔,将身后年轻的武侯破口大骂“这里为什么会没有定位信号”的声音越抛越远。
大约五分钟后。她开着自己的小摩托冲出了矿洞,奔向了王奕的地盘。
她满速冲过来的时候,王奕的那些手下还吓了一跳。
大家大多都知道她和王奕发小的关系,虽然不拦她,但还是免不得大喊两声让她注意规矩。
黎里抬手就是一瓶干净的饮用水(虽然已经结冰)丢去算是贿赂,一路将车开到了王奕的门前。
王奕:“?”
他刚从老家伙那回来不久。见黎里一副逃难模样,不由倚在门边蹙着眉问:“你怎么了?”
黎里丢了摩托,上下睫毛早已因为低温而冻上一层白色冰霜。她抓住王奕的手,汲取着温暖,呼吸间吐出一口长气,她恳求道:“大佬,救命!我好像扯上王室丑闻了。”
王奕闻言神色微动。他一把将黎里拉进了她的屋子,同时在下属的口哨声中叮嘱保密,把她安顿在屋中一处毛茸茸的扶手椅上,递给她一杯热茶后,方才问:“怎么回事?”
一口热茶让黎里从酷寒中回了点神。
她想了想,言简意赅:“帝国军队开到了我家门口,我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料理的试验品。”
王奕闻言浮出困惑的神色:“试验品?”
他看着黎里:“谁和你说王室丑闻是试验品?”
黎里在屋中渐渐缓了过来,她抬头看了看王奕,融化的冰霜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她说:“不然是什么,都出动‘侯’级别的人物了,不是威胁皇室统治地位的试验品,怕也不会有这个阵仗吧?”
王奕看着黎里,取了毛巾给她擦擦脸。他困惑着说:“可我听说的丑闻可不是这样。”
黎里一边擦脸一边问:“那是什么?”
王奕看着她,眨了眨眼说:“皇后出轨。”
黎里闻言:“……”
她认真道:“你知道皇后死了十几年了吧?”
王奕道:“我知道,我还知道皇后其实不是因难产而死而是因恐袭死在了宁县。她偷偷前往宁县是为了私会联邦的情人,所以皇室方才秘而不宣,并声称当初在宁县遭到袭击的那艘星舰上待着的是一帮外出游乐的达官贵族。”
黎里闻言:“……”
黎里看着王奕艰难道:“那皇室来找我……”
王奕眸色浓厚了起来。他看着黎里,正欲轻声说什么,便听黎里绝望道:“我不会是有联邦血统吧?不会是皇后出轨的证据吧?”
“我就知道,我长得和宁县的帝国人都不太一样,果然,我就是个串种。”黎里太绝望了,“还是要被灭口的串种。”
王奕被她得出的结论说得愣了一瞬,半晌后才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黎里面如死灰:“我又不是傻子。帝国军舰都开到家门口了,还有自称武侯的人找过来——那可是武侯,六侯之一,拥有七人议会席位的军侯!”
“我一个小小的走私贩,即便有罪,也该是边军杀我——”
话音未落。
一声沉闷而剧烈的炮弹爆炸声哄然响起!
黎里被突忽其来的轰炸震的摇晃,然而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那堪比地震的晃动便又来了一次!
再紧接着,这片由宁县暴徒们统治的区域所建立的防爆系统才迟缓的拉响了尖锐的警报,可警报声尚未响上几声,便又被能够精确定点的光炮给一击轰杀!
黎里被惊在了当场。王奕站稳之后,一把推开了门。他刚想要质问发生了什么,就先看见了几乎要压垮这片矿区的星舰群。
星舰群前,衣着光鲜,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沾上的金发少爷坐在悬浮的高座上——他手指点着扩音器,背后是几乎点在了每一个人眉心额头的数百□□口——居高临下地、懒洋洋说:“交人,我保你们——”
看着两发光炮后的疮痍,少爷顿了一瞬,说:“保你们人活着。”
黎里忍不住破口大骂:“艹,边军的制导系统不是只能打星外吗!?”
王奕低沉道:“有星舰群,只需要接上边军的信号,想要新建一套制导系统,不是难事。”
黎里:“……”神经病啊,我只是个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串串而已,杀我至于现建系统吗!?
军舰群实在是太可怕了。
对于连把激光枪都能卖出天价的宁县而言,这样的星舰群要是真全面开火,可以在一个钟头内将这座星球移平。
王奕的眼中燃起火焰,他似乎想做什么,却被黎里抓住了胳膊。
黎里是很害怕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很难有人不恐惧。
黎里道:“我真没想到他们能现建系统找到我,给你添麻烦了。”
王奕想要说什么,黎里勇敢地一把将他扯进了屋里,自己走了出去,握紧了借着低温凭空凝出的冰刃。
黎里转头对王奕说:“谢谢,后面还是得麻烦你。”
话必,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视线下,她大义凛然地,迎上了高空中坐着的年轻军侯的双眼。
在年轻的军侯含着轻佻笑意的眼神中,一把将冰刃压上了自己的胸口!
在那一刻,黎里想了很多。
比如她这些年来所经历的酸甜苦辣的日子,比如她几乎已经快要遗忘了的上一辈子。
再比如——老家伙教过她的、假死的一二三步骤,以及王奕应该看见的、她比出的“延后救援”的手势。
黎里想得简单粗暴,既然军舰找人是因为皇室丑闻,不管她和丑闻有什么关系,只要这段关系“暴毙”,军舰也没有继续行动的必要了。
于是她迎着军舰群,打算在众目睽睽下演一出“自杀”。
然而还不等她琢磨出刺多少流出多少血液算是完美,高空的少爷见到了她,也从高空慢悠悠地落了下来。
黎里忽然就紧张了。
她看着年轻的武侯,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少爷肯定不懂这种下三路,在他面前骗,效率更高。
冰刃刺破了她的保温衣。
从高空落下的军侯也越来越近。
就在黎里打算下狠手的时候。
少爷突然弯了膝盖。
他跪在了离黎里约有一丈的冻土上。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掌握拳抵在心脏。
那颗灿如恒星的头颅低下,他漫不经心地、在星舰群下,向黎里按照律法宣誓“忠诚”。
他说:“武侯吴琰,向您问安。”
这话他初见黎里的时候就说过,只是这次,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说得更多更快了些。
他向黎里递出了一只手——就像电视里皇帝为他心爱的小女儿庆生时,皇太子向第二皇女伸出手时那样。
武侯吴琰慢声道:“愿您长乐康健,皇女殿下。”
黎里:“……”
黎里握着冰刀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