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萍的房间很安静,听雨阁的大厅却是另一番景象。
不愧是历练过的,在旋梯上往下这么轻轻一瞟,李三娘就盯住了东南角的桌子。三步并作两步,速度虽快脚下却不乱,款款而至。
"这位不是'身过万花丛,片叶不沾身';的司徒公子么?您可不常来我们听雨阁啊,真是稀客,贵客。不过,今儿个怎么有雅兴赏脸?"
声音娇柔,却不造作,身上泛着茉莉花的香气,浓而不腻。
司徒宇槐循声望去,只见李三娘着上等云锦织就的紫罗兰榴仙裙,外罩浅粉紫色镂空纱衣,朦朦胧胧引人遐想,轻轻浅浅地将该遮的地方遮了个严实,别是一番气韵。
"三娘今日莫不是想自己夺筹罢?"司徒宇槐勾着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李三娘的眸子,手中象牙扇却"唰"地一声打开,盖在了对面放置的空酒杯上,也挡开了李三娘要动酒杯的手,面色不改,依旧谈笑道,"穿得这般脱俗。"
李三娘明显愣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司徒宇槐那快得不像话的动作,还是嘴里吐出来的字句,随即不着痕迹地将手收至腰间,嘴角一抬,樱唇半启:
"脱俗?司徒公子莫要折煞三娘了,我可不就是个凡尘女子,这辈子恐怕都脱不了俗的。不过公子倒是说对了,今儿个,听雨阁里确实来了一位脱俗的女子,断不会令司徒公子失望的。"
故意压低了声线,巧笑三声,一双凤眸意味深长地盯了司徒宇槐一眼,李三娘扭身朝别桌而去。
看着李三娘婷婷袅袅离去的身影,司徒宇槐的桃花眼眯了眯。
"咳咳..."
喧闹中,司徒宇槐捕捉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咳嗽声,带着压抑,似乎从楼上传来。
司徒宇槐猛一抬头,只看见一抹羽白消失在急速合上的窗子后面。
眸光一闪,司徒宇槐放下酒杯,收扇起身往楼上走去。
"公子!您怎么样?"雅间里,洛水伸手轻拍着吕鉴峰的后背,一对娥眉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吕鉴峰的面色本就生得白,这一咳,更苍白得可怕,连嘴唇都辨不出颜色。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住紫檀木制的轮椅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羽扇早狼狈地丢到了一边。
他的上身不住地颤抖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哪里还有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
"咳咳咳...咳咳咳!"停不下来,嗓子里直痒,仿佛有只长毛的爪子在挠,不停地挠,越咳就越痒,越痒就越咳,根本停不下来。
"药...木荷,快扶住公子!"洛水手忙脚乱地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一个小巧的芙蓉色玲珑花冰裂瓷瓶,这才展现出一丝笑容。
熟练地倒出两颗豌豆大小的黑色药丸给吕鉴峰服下,又给吕鉴峰喂了些水,看着吕鉴峰渐渐安静下来,洛水悬着的心才安了一半下来。
"扶公子到床上躺下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洛水的心却被吓得可以。
吕鉴峰苍白着脸软弱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紧紧皱起的眉头让人止不住一阵心疼。这样一个云淡风轻的人物,为什么偏偏要受这等折磨?
从吕鉴峰手里将他紧握的白色绢帕取出,意外地看见一抹刺眼的鲜红,洛水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眼里瞬间含满了泪水,盛满了震惊。
"天哪,姑娘..."木荷也害怕地捂住了嘴。
洛水反手将绢帕藏起,"忽"地一声站了起来,小声却厉声地吩咐道:"住口,方才你可什么都没看见。对外,若是透露出半个字,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木荷脸上的惊吓还未收回,勉强低下头诺诺地应了声:"是。"
"听!什么声音?"阮萍换好衣服,隐约听见隔壁一阵忙乱的声音,警觉道。
心蓝顿下手中的动作:"没声音,很安静啊。"
阮萍侧耳,隔壁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仅是隔壁没有声音,整个听雨阁忽然都安静下来。
只因听雨阁的大门处,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魁梧,一身玄色的锦绣缎服,带着君临天下的凌人霸气,一双冷眸寒彻心骨,俯视全场。
他站在那里,仿佛将所有日光月光全都带走了,冷峻的容颜带着天地间的正气,好像他就是规矩,站在那里就足以对千军万马发号施令。
轩辕奎,当朝太子,人称"鬼煞"。众人默念着,心震颤了不止一下。可传闻道太子轩辕奎不近声色场所,今天怎么也破了例来这听雨阁?难道传闻是假的?
一些想起轩辕奎来过的姑娘面面相觑着。他怎么又来了?
"男人么,终究千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嘛..."
不知是谁悄悄地说了一句,听雨阁大厅重新热闹起来,该喝酒的喝酒,该跳舞的跳舞,该奏乐的奏乐,一派欢乐景象。
轩辕奎一眼便看见了旋梯上的司徒宇槐,看他的样子,难道发现了什么?
司徒宇槐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轻摇象牙扇,从旋梯上下来,指指东南角,率先走去。
"你这一破例,也不知道要碎多少花季少男少女的心。"司徒宇槐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一双桃花眼勾了轩辕奎一眼,给对面的酒杯满上,调侃道。
轩辕奎也不恼,一双寒眸看住司徒宇槐戏谑的笑,难得不带寒气地疑惑道:"少男?"
司徒宇槐失笑:"可不是。你这一张冰山一样的脸本来让多少花季少女望而却步,今日主动踏进来,你不近女色的传闻似乎也不成立了,那该有多少花季少女扑上来。花季少女都来扑你了,那些花季少男们便没了机会,他们岂不心碎...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说曹操们,曹操们就到了。"
司徒宇槐话音刚落,就有几名胆大的女子围上来,含情脉脉地将轩辕奎盯住。为首的是一个穿海棠红襦裳的女子,模样还算精巧,远远从旋梯上跟下来的。
她的脸上也不知擦了什么粉,本来就精致的五官更加鲜明立体,让人一眼就将她与别的女子分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