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相府沉重的深漆大门忽然开了,阮权从里头惶恐地直趋而出,远远看见高头大马上的轩辕奎,立即揖拜:"臣下不知太子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众人汗颜,太子闹了这么大动静,围了这么久,相爷大人真的不知?!
轩辕奎仍坐于马上岿然不动,冷冷地盯着阮权老奸巨猾的脸。嘴上说着恭敬的话,眼里却如鹰隼一般闪着算计和狠毒。
"只是..."果然阮权话锋一转,指着轩辕奎身后的兵马,"只是太子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明日小女莲儿就要同太子爷大婚了,太子您这是...啊,新郎急着想见新娘那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您也不能带着这么多兵马在门口威逼啊不是?"
轩辕奎脸色顿时黑了几分。无耻的老家伙!若阮权这老匹夫一直躲在相府里做个缩头乌龟,那么他还可以继续带着人马在这儿围下去,可阮权这么一闹,倒显得他出师无名了。不过...
"相爷说得甚是,此番既然见不着莲儿,那便不回去了。"
众将士又汗了一回颜。主子这般顺着台阶便下的本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不过无耻二字众将士是不敢出口的,毕竟这太子还是太子不是?
"哎呀太子爷,您莫这般让老夫为难。您不是不知,这大婚之前,新郎是不可以见新娘的呀..."阮权鹰隼一般的双眸在轩辕奎的将士里扫了一遍,果然尽是心腹,且李三娘并不在列,只有一匹通身雪白的玉马在轩辕奎身边不安地踱着。
看来...阮权危险地眯了眯眼。
"可本宫对莲儿实在是甚为想念..."
轩辕奎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街角那头忽然蹿过来一匹快马,是宫中的亲随,急色匆匆地赶到轩辕奎立即下马跪道:"太子,皇上急召。"
轩辕奎一愣,揪住缰绳的手一紧,再一松,堵着满脸郁气猛喝:"回宫!"
"太子殿下慢走,不送!"阮权嘴角挂着得意的笑,深深地揖拜,外人看着那叫一个尊敬,"太子爷今日切记早早就寝,等着明日大婚再见莲儿不迟!"
街坊巷口远远躲着看热闹的这会儿都嗤嗤地笑起来,原来咱们大丰朝盛传的太子同相爷的矛盾将因为这太子爷和太子妃之间的情义而不攻自破,真真是一段佳话呢。
阮权瞥了眼看似恢复寻常的街角,甩袖进门:"关门!"
"胡闹!"宣誓殿上龙颜大怒,猛地将一堆奏折推到了地上,轩辕皇帝紧紧地盯着地下跪着的轩辕奎,"你这简直是胡闹!朕平日看你稳重,今日怎会犯下这样愚蠢的错!"
轩辕奎倔强地跪着,铁青着脸不说一句话,一边的太监总管高胡却忍不住说情了:"皇上您不是不知,太子爷这不过是对阮家那女子思念心切..."
"屁话!"轩辕皇帝猛一拍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是别的皇子这般说朕也便信了,可他是谁?!他堂堂大丰朝太子,大婚前日率兵围困岳丈府上,这是思念吗?你告诉朕这叫思念吗?啊?!咳咳..."
轩辕皇帝许是气得不轻,才骂了两句便开始猛地咳嗽起来。
"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啊..."高胡朝轩辕奎使了个眼色,可奈何轩辕奎是个从不看人脸色的,虽收到高胡的消息只要低下身段来赔个不是,这事情货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他却仍什么都未见似的挺直了腰板跪着。
高胡摇了摇头,替轩辕皇帝顺气。轩辕皇帝猛地一咳,摊开帕子一看,竟咳出两口血来,顿时那心便凉了半截。
"皇上..."高胡颜色有变,被轩辕皇帝摁下。轩辕皇帝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睁开眼看着轩辕奎。
宣誓殿里油灯晃晃,照着轩辕奎玄色的衣袍,却好像暖不了他身上极寒的冰雪。轩辕奎的五官深邃而倔强,鬼斧神工一般地刻着一个年轻的他。
他紧紧地抿着唇,视线向下,明明是一个跪伏的姿势,却显不出半分臣服的味道,好像再大再急的风雨雷电都不能让他这夔夔玉山动摇半分。这多么像年轻时的他啊...
轩辕皇帝猛地又咳了两声,末了无力地挥挥手,让轩辕奎下去。
轩辕奎看叶不看他一眼,跪安后转身决然离去。
轩辕皇帝看着轩辕奎高大刚毅的背影,忽然喃喃地道:"高胡,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高胡一惊,忙将那血帕收了:"陛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才当盛年..."
轩辕皇帝自嘲一笑:"正当盛年?前日若不是他冒险进宫为朕延命,此番大丰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他..."高胡接了接话,却又欲言又止。
这一切被看在轩辕皇帝眼里,轩辕皇帝便接话道:"你是想问我为何要赐死他?"
高胡惊了惊,不做声便是默认。陛下的洞察力还是这般敏锐。人心所想,果然还逃不过他的眼睛。
宣誓殿空荡荡的,伺候的人都被轩辕皇帝刻意轰了出去--轩辕奎进来之前就被轰了出去。轩辕奎这等爱面子的人,若是被当众训斥,两日后便可见那些宫人们的横尸了。
油灯晃晃地照着轩辕皇帝的脸,本无甚气色的,现在更显得暗黄。谁曾想便是这样一个人,风华正茂的时候带领千军万马打下这万里河山?
"你别忘了,他毕竟是她的儿子..."
"陛下..."高胡此刻更是心惊。若说洞察乾坤,到头来还是陛下厉害。
"可空空死了,他却还活着,不是么?"轩辕皇帝却好像真的累了,撑着下巴靠在龙椅上,"这帮孩子们到底要闹什么,只要不威胁到我大丰江山..."
轩辕皇帝的话没有说下去,宣誓殿中只剩下那一盏盏晃悠悠的烛光,还有,高胡惴惴的心。
明日,究竟又是怎样一天?